我们握手，好吗？
2009-01-22张园
张 园
我认识轩是在两年前。
我们的相识是从短暂的对视开始的。
那天，他作为转校生走进教室，用锐利而富有穿透力的眼光扫射着全班，绝对的自信。我抬起头，看着他那高傲的眼睛，没有要回避那目光的意思。他略一昂头，目空一切，轻蔑又带着几分神气。我对他的印象糟透了。
无聊，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暗暗地摇头，加上一口叹气表示不满。似乎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是对手。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这是第十九次了。每次我举手回答问题，他就马上回敬似的举手回答下一个提问。就这样，我们“兵戎相见”。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急忙回家，开始网上冲浪。本来打算收收发发E-MAIL了事，无意中打开了一个CHAT，刚想关掉，眼光却落在Licofer这个昵称上。奇怪，这年头，昵称无外乎什么三文鱼啦，卖女孩的小火柴啦，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啦，谁会冒用“堕落天使”的大名，还恺撒大帝呢!
我不甘示弱，就叫Gabriel吧——“奇迹天使”加百列，不错，我暗自得意。看到这么不可理喻的名字，原来热闹的CHAT里一下子人全走了，感觉上只有两个天使还在。
L：喂，还在吗?
G：在。
L：态度别这么硬嘛……
G：点头。
L：你真非泛泛之辈，连八大天使都知道，不该小看你。
G：呵呵，你也一样……：)
L：留个伊妹儿吧……
G：不了，有空网上聊。886!
L：不送了，走好!
送走了Licofer，我一夜都在想“堕落天使”的故事……
“冤家路窄”，想出这个成语的人真聪明，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第二天，我竟然在上学路上遇到了轩。我们都当作没看见，扭头就跑。
“同学们，现在这个主题班会的方案，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老师发问了。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拜托，快一点让它通过啦，这可是我昨晚用睡眠和红肿的眼睛换来的呀!
“我有一点建议。”谁?真是讨厌，我生气地回过头，定睛看去，又是轩。
“无理取闹!”我嘟囔了一声，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他的话倒还有几分道理，正中要害。完了，我要重新写一篇了。
现在对于他，我连正眼都不看。我感到我们之间隐约能闻到一股火药味，讨厌。
G：HELLO。
L：你来了，等你很久了。
G：(生气的表情。)
L：不高兴?
G：点头。
L：谁惹你生气了?
G：拒绝回答。提到他我就来气。
L：对了，我今天买了一本星座书，要不要试试看?你是什么星座的?
G：双鱼。And you?
L：……
长时间的沉默和等待。
G：怎么，死机了?
L：处女座和双鱼座性格很不合。
G：怎么讲?
L：处女座讲究实际，勤奋，脚踏实地；而双鱼座富想象力，浪漫神秘。如果是这样的话……
G：实际与浪漫冲突?
L：可以这样说。
G：你忘了，我是奇迹天使啊，任何不可能都会变为可能的。我们应该会成为好朋友。
L：那样最好。
连道别都没有，我下了网，因为看见了桌上那该死的方案。
又是一天……
我甚至有点厌学了，主要是为了不看见轩。我猛地坐起来，这是什么思想?为了这个角色，我不上学太不值得了。
走进教室时，他正坐在我的位子上谈“山海经”。我装着若无其事的表情，站在边上冷眼看着他。
白痴……笨蛋……快站起来……我心里不断地咒骂着他，可惜他毫无反应，真是迟钝。终于，上课铃响了，他才站了起来。看见我，连一点抱歉的表情都没有。
我确信我讨厌他，恨他，非常确定。
现在每天的娱乐主要集中在网上，而上网的乐趣集中在Licofer身上，我要和他谈谈，也许能借此忘记轩和他那讨厌的眼神。
G：Licofer?
L：What?
G：这几天我老不顺心，总觉得像有人和我作对。
L：哪会呀?
G：真的，老和我过不去。
L：心理作祟。纯粹是心理作用。少胡思乱想，每天多笑笑，对身体有益。
G：*^_^*……
L：这还差不多。
G：欧锦赛看不看，时差弄得我天天起早贪黑。
L：Me too，没办法，他们不可能到中国来比。
G：喜不喜欢贝克汉姆?
L：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飞赴欧洲，亲身体验欧锦赛。
G：呵呵，不错。
学校要举办知识竞赛，每班要有一名同学上场答题，另外三人补充发言。选来选去，其他三人都已确定，只差主将了。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为了到底选轩还是选我。我们之间只能选一个，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扫把星，我白了他一眼。老师最后决定无记名投票。同学们已经开始写选票了，我站了起来，全班注视着我，像不认识一样。
“老师，我决定弃权。”我忍住自己的冲动，平静地说。“好吧!”我为我刚才的举动表示满意，至少给同学们节约下了纸、墨水、时间和脑细胞。
我看了看轩，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得意什么?我咬牙切齿。
为了看他出洋相，我特意赶去赛场，还抢了一个好位子。可惜，结果却是无功而返，他表现非常出色。
L：怎么，今天还好吧。
G：呵呵。
L：高兴还是冷笑?
G：耸肩。他真是我的克星。
L：?
G：不说这个了，多说无用。
L：OK，对了，你星期六有设有空?
G：干嘛?
L：我想和你见见面。有问题吗?
G：NO，既然你会看星象，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太直观。
双鱼座的人，喜欢神秘感，更何况是网友，虚拟的东西，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
L：可是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G：距离才会产生美。
L：好吧!
G：By the way，你喜欢光良吗?
L：很不错啊，干干净净的声音，一副邻家男孩的模样……你问这干什么?
G：因为我在听他们的《朋友》啊。
L：这么伤感的歌，你喜欢?
G：of course。
L：太晚了，我要下了，你也下吧。
学期才刚过半，我已经为自己挑好了一本新颖的同学录。这是我的习惯，每学期让同学填一次，我真是无聊到发昏了。每天和“堕落天使”聊到深夜，难免睡眠不足。我就这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请同学留言。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轩的面前了。算了，不签也罢，可是又不能让他以为我太在意他，故意避开。于是，我努努嘴说：“填一下吧!”
他二话没说，拿起笔几下就填满了空格。
“咦?”我一惊，“星座：处女；爱好：上网……”这竟然和Licofer的资料完全吻合，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Licofer……”我不由叫出了声，用诧异的眼光死盯着他的脸，真的是他吗?
放学后，在“规定”时间里，我又禁不住想打开电脑，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和我聊天，面对面的。进去以后，才知道他也在等我。
L：很准时嘛!
G：……
L：真是没想到……
G：……
这是我们之间第二次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说话，仿佛隔着冰冷的屏幕后面也能看见对方的脸。就这样，我们之间最后一层神秘感也被撕破了。
L：冰释前嫌吧?
G：很难做到。
L：我们可以装着不认识，重新开始。Try?Ok?
G：那么，我们重新启动，重新登陆，从头再来，就像从未相识?
L：再见，以前的Gabriel。
几乎用全身的力气，我摁下了RESET，进入CHAT，这次是我先到了。
G：HELLO!有人吗?
L：这里是Licofer。
G：你好，我是Gabriel，有幸成为你的朋友。
L：好啊!
我们握手，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