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蒄镇的诺斯剧院

兰　洋

入冬，寒风瑟瑟，槐树街的豆蔻镇上，人影幢幢。似乎是难抵寒意，居民们将头埋进风衣，匆匆地走过各个街巷。这时候，昔日鲜花和掌声不断的诺斯剧院，竟也变得萧索起来，观众席上，客人寥寥无几，剧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

为此，身为剧团团长的波米亚极为苦恼，他经常独坐舞台的一角叹息，就连悠扬的大提琴声，也无法将他的忧愁挥去。

“嗨，波米亚，你难道不觉得有些蹊跷吗?”一个傍晚。售票员丽莎走进空荡荡的剧院，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隔壁街上舞厅的种种，舞厅里，邀请到达卡城最著名的舞娘，她的华尔兹跳得十足地道。

丽莎说得唾沫飞溅，临走之前，她嘟囔了一句，“观众一定是厌倦了旧段子。”—语惊醒梦中人，波米亚腾地站起身，脑子里有了个绝妙的计划：他准备聘请最红的歌星和组合来表演，运用名人效应，使剧院的经济蒸蒸而上。波米亚连夜套上马车，一路辗转，来到了百里之外的茉莉小镇。小镇上住着—位鼎鼎大名的红星，名叫苏菲，欣赏过他的戏剧表演，没有谁不津津乐道。

波米亚走进一间咖啡屋，在那里，他见到了正在狂欢的苏菲。

“你好!”波米亚拿出名片，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他伸出手，极其诚恳地邀请苏菲来演出。

似乎是掌心传递来的温暖打动了苏菲，苏菲同意了。当然，苏菲也因此收获了一笔可观的出场费，那几乎是波米亚现今所有的家当。苏菲决定三天以后在诺斯剧院演出《又见茉莉花》，这是他的经典之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能超越他的表演。

波米亚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了剧院里观众爆满、戏票兜售一空的场景。控制一点，这时候，他可不能表现得过于世俗，波米亚稳了稳情绪，不住地喃喃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超大的海报，一篮篮芬芳的鲜花，三天后。诺斯剧院大肆宣传，在布景上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宣传果然有些效果，人们经过剧院的门口时，大多会驻足于海报前，或是朝里面张望，显然，他们对苏菲的表演有些期待。

第一场演出，戏票售出了三分之一，第二场演出，戏票卖掉了三分之二。苏菲极度热情的表演，赢得了观众们的掌声和尖叫。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第三场，第四场，却并没有如波米亚预想中的成功，算来算去，他的整个演出收入，仅仅能让剧院维持月余。

“究竟差在哪里呢?”第六场演出结束后，波米亚眉头紧锁。

散场的时候，—位老者的话触动了波米亚，那是一句唠叨，更多的像是抱怨，“要是以前，随便挑一个诺斯剧院的：老剧目，都能把他比下去!”

“以前，以前?”波米亚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烧。

这一夜，他躺在剧院观景台的天窗下，望着璀璨的星辰，不断地思索着，他领悟到：变化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源自内在的改变。

波米亚想起演员们暗淡无光的眼神，想起舞台总监正在兼职卖红薯，想起灯光师在考虑改行做生意，这一刻，波米亚忽然坐起来，眸子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第二天，波米亚不顾众人的劝阻，结束了与苏菲的合约。之后，波米亚倚在大提琴旁边，别有意味地对大家说，“伙计们，我们需要恢复热情、活力和信心。”

“在面对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时?”

“饿着肚子的伪善表演吗?”

“这根本是空谈。”

演员们大多抱有成见。曾几何时，他们付出了百倍的努力，然而，现在萧索的景象让他们深受打击，根本无心表演。

“最好的观众，就是我们自己。如果我们打动不了自己，就无法感染他人。”波米亚说到激动处，嘴唇微微发抖，他想唤起大家内心深处的热情和对戏剧表演的渴望。

波米亚的肺腑之言，让演员们或多或少受到了触动。他们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最后，波米亚提出一个建议：“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努力恢复到最初火热的表演，时限为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收益毫无改观，大家可以无遗憾地各谋出路。”

演员们同意了，他们做着深呼吸，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星期后——

演员们穿着盛装，在舞台上投入地彩排；大提琴的旋律悠扬而起，清洁工哼着小曲，在剧院的内外打扫着，他们在角落里布满了鲜花，道具擦得一尘不染，剧院门前的玻璃窗也变得异常透亮。

化妆、排练、布景，一切井然有序。

门前的大海报写着“经典再现”、“周年纪念”的字样，演出即将开始。

歌声悠扬，为寒冷的秋天带来一抹暖意。虽然，观众席上，客人寥寥无几，不过，演员们的热情却有增无减。

波米亚望着门前，双手不由地握紧，他在祈祷奇迹出现。天公似乎有意刁难，晴朗的天空忽然飘起小雪，波米亚强装笑脸，尴尬地站在一旁。然而，终于出现了转机，三三两两的老者相继走进来，他们收起伞，坐在最后一排，微笑着看着演出，那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勾起了他们对美好岁月的追忆……一些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也出现了，他们被热情的歌声吸引，脚步不禁迈进了剧院。

雪花飘飘洒洒，剧院的屋顶被染成了雪白的颜色。街上。留下了一串斜斜的大脚印。人们听到歌声，好奇地驻足观望，没多久，越来越多的路人走进了剧院。

掌声跟随着节拍响起，人们看到了久违的精彩的表演，纷纷为之喝彩。

从沮丧到惊喜，波米亚欣慰不已，初略估算，这场演出的收益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演员们又找回了以往的热情和快乐。

演出结束后，演员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们不仅感动了别人，更重要的是，也感动了自己。

诺斯剧院的危机解除了。这次事件给演员们上了最好的一课：“最大的障碍不在外界，而在于内心；想收获鲜花和掌声，必然要交出充满感动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