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洁癖

刘 慧

一天,与朋友闲聊,我说:“看福楼拜的书,发现此人有一洁癖,但是我非常喜欢,想学学。”朋友一听,后仰惊叹:“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居然还有人想学洁癖的——变态!”

我反唇相笑,说:“变态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人人都得洁癖,你不是洁癖,你才变态呢!从小到大,老师教的常态的东西够多了,学学变态的东西也未尝不可嘛,呵呵……。”说罢,朋友早已无语。

福楼拜说:“不论一个作家所要描写的东西是什么,只有一个名词可供他使用;用一个动词要使对象生动;一个形容词要使对象的性质鲜明。因此就得用心去寻找,直至找到那一个名词,那一个动词和那一个形容词。”

又说:“在文笔,犹如在音乐上:最美而且最珍贵的,是声音的纯洁。”联想到福楼拜字斟句酌的写作癖好,再看看他那增其一字则嫌“胖”,减其一字则嫌“瘦”的优美文笔。说他有文字的洁癖,实不为过。

这是一种思想的另类洁癖,想学,还很难。这种洁癖实为另类:它讲究思想的纯净,文字的干净。海明威为了提高写作效率,他强迫自己用单腿站立进行写作,从而形成了自己文字简洁洗练的风格。当然也属其中表现。

想想,这年头,有些东西,实在不解。美容美发业俯仰皆是,头发可以整个卷发,弄个颜色,装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就连小小指甲美容业也是生意兴隆得不行,搞得那些美甲师就差没有抱怨人怎么不能长出十一个手指甲,十一个脚趾甲,来供他施展才华了。美发也行,美甲也罢,但是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想为他那美发下脑袋里——那个更重要的地方——清理清理,美容美容。

头发弄脏了,要去洗洗;指甲长了,必须修修;衣服脏了,不想穿出去,丢了脸面;蔬菜不是绿色食品,要想想看,再做打算。语言呢?文字呢?脏了,受污染了,我们没感觉,照说,照写。殊不知这样也会得病,还是“精神病”。

比起脏思想,我更喜欢说脏话:脏话只要不是恶意,就是率性的直露,让你死也死得爽快。最可怕是脏思想的人说出好听的话,让你慢性中毒!

如果人脑袋里一片沼泽,文字就是那沼泽地上空盘旋的苍蝇,飞将出来,在网上、在纸上、在墙壁上,到处驻留。驻留在那里,如果自我欣赏,以毒攻毒,也就罢了。如果挂出来、晒出来、印出来,让别人去读,就会传染。就像流感,得的时候浑然不知,后果却让你苦不堪言。但是假如大家都得了流感,这种流感也就不再是一种病了,即被视为常态。难道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得了这种“流感”,只知道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要再得。得了,不要再加重,并要把以前的病治好,不要传染给别人。

每每听讲座,逛演讲,群闲聊。思想要带口罩,怕传染。

我不是捣乱分子,要搞得人心惶惶。但这种污染不像带头皮屑的头发、弄脏的衣服、有毒食品那样,大家会提醒你。它很狡猾,需要一颗灵敏的心和一个强健的脑。

生活总得过下去,写,我还得写一些。但不要太脏就行,以免让一个得此另类洁癖的人笑话,说:“这样的东西,还拿出来写,让人家看,浪费了人家的时间,既是劳财,又是害命。”

好吧,怕劳财害命,就此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