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谢的菊花

徐美辉

一

菊花石雕是浏阳县的独特手工艺品，用生成于2亿多年前的菊花石雕琢而成。菊花石是浏阳河上游、浏阳县永和镇附近的碧波潭中特有的产物，是天然稀世珍品。这种岩石与众不同，它色泽呈灰色或灰黑色，上面显现着一朵朵天然生成的菊花状白色花纹，其花纹洁白晶莹，花纹奇趣天成。菊花石又名石菊花，其花型酷似异彩纷呈的秋菊，花芯有单芯、双芯、三芯和无芯，有类似竹叶菊、绣球龙葵菊、蒲叶菊和金钱菊花型等。雕琢艺人利用菊花石这些特点，精工雕琢，理出花瓣，添枝加叶，浮雕成丛丛菊花。

菊花石雕，最初的产品主要为实用的文房类，工艺简单，但产量很少，被视为宝物，价格昂贵，多为文人和富人收藏；而现代经过多代艺人的努力，菊花石产业得以长足发展。菊花石的大量发现，产品丰富多样。集科学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体，既有价格昂贵的精品可供收藏。亦有价格低廉、经过简单加工的成品。甚至是原石，供普通的赏石玩石爱好者把玩、欣赏。

菊花石一词，最早见于章鸿钊先生著的《石雅》，其中把它归为文玩类。谭嗣同《浏阳集》中有菊花石砚铭数章，“考之乃为灰质粘板石，其结为花形者，悉方解石为之也”，“盖当方解石结合时，其质由散而聚，即聚而凝，向中愈密，以其余液，进流四射，辄复坚结，玉洁冰莹，宛若花瓣，或大或小，而常呈菊花之形，此菊花石之所得名也”。

我国地质矿产部将浏阳的天然菊花石列入宝石类，并命名“玉叠妃”。菊花石蕴量稀少，比珠玉宝石类更为珍贵。其色彩由黑、灰、白组成，在黑色为主体的基础上散落着白色晶莹的花朵，形态酷似菊花，如自然的菊花一样多姿多彩。再经过艺人的精雕细琢，将石块镂空，雕上茎叶，便成了永不凋谢的菊花。菊花石是质、色、形三佳的天然观赏石。其质是石头之体，碳酸盐岩石上开出的永不调谢的“白菊花”；其色指花色白。玉洁晶莹，具意境纯朴之美；其形是指形似菊花，千姿百态，有绣球形、蝶形、蕾形、随形，自然天成有趣。

二

浏阳菊花石雕的发展经历了萌生、发展和繁荣三个时期。

浏阳菊花石的发现已有260多年历史，据《浏阳县志》记载：清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前后，浏阳永和镇农民欧阳锡藩在砌芙蓉河堤时，于河底采石偶然发现石头中有白花纹，形如菊花，欧阳锡藩将石带回家中细细琢磨，将其琢成一方砚台，俊秀可爱，石质细嫩，磨出的墨汁非常细腻，书写流畅，并且墨汁较其它石砚可久保不干，一时传为奇物，这便是菊花石雕琢的开始。欧阳锡藩亲朋好友众多，看到菊花石砚池高雅别致、俊俏可爱，纷纷向欧索取。欧阳锡藩便继续雕刻一些砚池用于赠送友人，并且宫艺较前更加精细。后来，求赠者愈多，欧应接不暇，便邀同乡木雕艺人程维达共同创作菊花石砚台，随后菊花石砚台也逐步进入市场，同时也开始创作水盂、笔架、笔筒、花屏、镜屏、帽筒等。从业人数也逐渐增加到十二三人。到菊花石雕第四代。有戴秦盛、戴秦坤等40余位雕刻艺人。作品品种增加了茶壶、茶杯、花碗、酒杯、假花山、茶几等等。后又增加有相框、印泥盒、印章等。

到清光绪年间，从业艺人增多，品种花样百出。其中蟹爪葵龙石雕、梅兰竹菊假山妙俏俨然；壶觞之类，精巧雅致，是人们用于应酬赠送的独一无二的天然特产。浏阳阳长厚开设了第一家菊花石雕作坊，取号为“补天石菊花石作坊”，雕琢艺人有黄家权等20余人，主要作品有砚台、水池、笔架、笔筒、镜屏等。这一时期菊花石雕技艺为线刻、平面雕，以实用型文房用品类为主要产品。

萌生时期的菊花石雕作品留世不多，多见于官府或民间藏品，特别是菊花石砚成为清廷贡品，更为藏砚者青睐。

清末民国初期，浏阳菊花石雕进入发展时期。菊花石雕仍是传统的手工雕技法，由简及繁、由线刻、平面雕发展到半浮雕、浮雕，进一步发展到圆雕、镂空雕，花形由平面到立体，菊品创作由实用型发展到观赏收藏型。

浏阳戴清升、戴杭炎等一代菊花石雕艺师，潜心以菊花石雕为业，尤其是戴清升已成为当时菊花石雕行业技艺首屈一指的菊花石雕艺名师。1910年，浏阳菊雕艺人采用圆雕和镂空雕手法将自然界山水云浮凝聚于作品《仿古假山》、《镜屏摆件》中。参加清政府在南京举办的“南洋劝业会”展出，荣获金奖。1915年前后，菊雕艺师戴清升与秀才李佩秋、画师刘贤生等根据天然菊花石料的形状、花形及分布进行构思，创作了《梅菊瓶》、《梅兰竹菊横屏》、《荷叶烟缸》、《池趣》、《菊花镜屏》一系列产品特别是《梅菊瓶》、《梅兰竹菊横屏》作品采用了圆雕手法，表现于一屏；梅兰竹菊富有层次的变化，运用横屏构成整体，作品被选送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金牌奖。被誉为“全球一”工艺品。此后多年，戴清升艺师在浏阳自营“全球一”菊花石作坊。1928年戴清升还与戴洪源等合伙在长沙药王街开设“全球一菊花石”商号，白产自销此一时期工艺菊花石产品以梅竹、螃蟹、蝴蝶、假山为题，以观赏型为主，作品远销欧美、香港、日本等地。在1938年上海南洋协会展览和湘、鄂、赣、粤四省工艺品大赛上，两次获得金奖。湖南浏阳菊花石雕成为与福建寿山雕、浙江青田石雕和四川广元石雕齐名的中国四大名雕之一，菊花石及工艺菊花石被称为“国宝”。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传统的特种菊花石雕业中的浏阳工艺菊花石得到快速恢复和发展。1956年戴清升出席湖南省工艺美术艺人代表会议。会后他将散落在各地的菊花石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了浏阳“全球一”菊花石合作生产组，专门从事菊花石雕事业。同时，戴清升为工艺菊花石事业培养了一代新艺师。使年轻一代菊花石雕艺人迅速成长成为湖南菊花石工艺美术方面的技术骨干和菊雕名人。1959年戴清升的作品《石菊假山》被陈列于人民大会堂湖南厅，1979年由菊花石雕《争艳》替换。《金凤拂菊引彩蝶》获1982年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优秀创作设计和湖南优质产品奖，作品现收藏于中国工艺美术馆珍宝馆。一代菊花石雕宗师戴清升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家”称号。“文革”期间工艺菊花石创作深受干扰，唯一的研究菊花石雕和湘绣的湖南工艺美术研究所的所在地被烧毁、撤消，菊花石雕创作几乎停止。自70年代以来。国际上掀起了奇石热、观赏石热，提高了地质学家、赏石家和爰石家对菊花石资源的探索和工艺菊花石的观赏收藏价值的认识浏阳菊花石雕进入繁荣时期。

在“科学大会”精神鼓舞下，菊花石雕业又进入飞跃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的特点是：菊花石新产地不断地被发现，生产厂家由湖南浏阳扩展到全国各地；传统的手工雕刻菊花石，出现以多层次的镂空雕为主。产品由观赏型发展到观赏收藏型，还有玩赏普及型已进入普通百姓家，产品大量销往台湾、香港地区，并转销国外。

1972年举办的全国首届工艺美术展览会上，《蟹菊花》、《金鸡报晓》等工艺菊花石作品获奖，推动了菊花石雕事业的发展。此后，生产厂家如雨后春笋般地建立，浏阳市就有菊花石工艺厂、工艺社、老字号天然菊花石精

品行等作坊十多家。都具有一定的生产规模。特别是作为研究菊花石的专门机构湖南省工艺美术研究所，几十年来取得多项科研成果，作品多次获省、部级奖项，并先后培养出两位工艺美术大师和数位高级工艺美术师，为湖南菊花石雕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随着时代的进步，浏阳菊花石雕得到长足发展，工艺日益精湛，科技含量不断提高，工艺菊花石的收藏价值、商业价值和观赏价值亦得到充分的体现。菊花石雕具有极高的欣赏和收藏价值，被视为中国国宝。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南海紫光阁、钓鱼台国宾馆、中国工艺美术馆、韶山滴水洞等均有收藏，我国政府常将其作为珍贵礼物赠送国际友人。

1999年澳门回归之日，湖南省人民政府将菊花石雕《龙球》赠送给澳门特区政府。2005年5月。湖南省委、省政府将《岁岁平安》菊花石雕赠予了五十年来首次回乡省亲的台湾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先生。

三

菊花石雕工艺分为采料、选材、开花、造型设计、雕刻、打磨、上色、配座八道工序。

第一步：采料。采料即开采菊花石原石。

第二步：选材。选材即“相石”。相石是菊花石创作过程中极重要的步骤，所谓“一相能抵九天功”。菊花石的菊花由花蕊和花瓣两部分组成，花蕊多为晶粒状矿物集合体，花瓣为长柱状和粒矿状物集合，以花蕊为中心，向三度空间作放射性状排列，如自然界菊花一样，千姿百态，形状各异，主要有绣球菊、金钱形、蝴蝶菊、金钱菊、蟹爪菊和竹叶菊等。通过相石摸准石料的优劣、花形、纹理、石质等情况，然后再确定恰当题材，运用适当技法进行造型，以取得更好的艺术效果。

第三步：开花。在已选定的原石上开凿，并初步使花形显露出来。菊花石花形大致分为园球花形、蝴蝶花形、爪形花形、圆柱花形、盘形花形、杯形花形以及不规则花形七类。

第四步：造型设计。石料形体千姿百态，有特殊美感，在造型中，要尽可能保留材料自然美的形式，根据石形，花形的大小、朝向和分布，合理地安排景物位置的形态设计，同时注意充分发挥石料的有效面积，使大材、小材甚至废材都能做到物尽其用。选定花形和雕刻角度，并用墨笔描画出轮廓。

第五步：雕刻。菊花石雕刻手法包括平雕、浮雕、圆雕、镂空雕、立体刻、线刻、综合刻等，其雕刻一般遵循先外后内、先整体后局部、先上后下、先清空后通眼、内径小外径大、内厚外薄的原则。

雕刻形式和风格总体表现为四大特色，即放、细、精、巧。

放：造型奔放，伸展自如，构图新颖，放而不乱；

细：主题突出，层次清楚。虚中有实，粗中有细；

精：刀法讲究，简洁洗练，动转分明，精雕细刻；

巧：依花构思，借形就势，妙俏玲珑，巧而传神。

第六步：打磨。先用砂轮进行磨削，再进行抛光，同时磨去边缘的角槽，使花型轮廓清晰、细腻光滑。

第七步：上色。上色的作用是既保护石质又使菊花石花形更为突出。

第八步：配座。菊花石的配座十分考究，它对作品起到固定、协调和完善作用，要求比例恰当，内容统一合理、形体协调。作品实而底座虚，作品多变则底座规整。底座颜色：大件作品座色稍深，小件则座色稍浅。

菊花石雕自从二百多年前被发现和应用以来，其发展历程可谓跌宕起伏。经过众多菊花石雕艺人不断探索，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雕刻技艺，并创新了线刻、镂空刻、立体刻、综合刻等雕刻技法。其主要代表性传承人有：

戴清升：已故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菊花石雕工艺美术家。13岁从事菊花石雕。1915年，他所创作的《菊花屏》、《梅兰竹菊》在美国巴拿马博览会获金奖。在传统的平刻、浮雕的基础上发展圆雕、镂雕等技法。品种有砚台、盆景、花瓶、嵌屏等10多种。他创作的《金凤拂菊引彩蝶》、《水纹笔架》由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作品曾多次陈列于人民大会堂。

袁耀初：湖南省工艺美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师、戴清升弟子。从事菊花石雕工作40余年。主要作品有《石山秋菊》陈列于驻美大使馆；《争艳》陈列于北京人大会堂：《双龙戏菊》获全国工艺美术“百花奖”二等奖；曾参与创意和担任首席制作完成《龙球》。

徐佑章：湖南省工艺美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师、戴清升弟子，《龙球》主创人员之一。在30多年的从艺生涯中作品多次获奖，其中《菊魁》、《龙虎戏菊》分别获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一等奖和二等奖；菊花石雕《福寿屏》获湖南省优秀质量奖。

李渝光：戴清升弟子、高级工艺美术师。《龙球》主创人员之一。从艺40年多年，作品多次获部、省、市级奖。主要作品有《菊花孔雀瓶》，参加1978年全国美展；《菊魁》获1989年全国百花奖一等奖；《争艳》、《圆瓶》等一批精品先后由国内外博物馆收藏。

于智勇：高级工艺美术师、戴清升外孙及弟子、《龙球》主创人员之一，发展了菊花石雕壁挂件。代表作《龙凤呈祥》参加1992年北京中日传统工艺品联展；

肖育武：高级工艺美术师、湖南省雕塑学会会员，毕业于湖南省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创作菊花石雕作品百余件，作品多次在国外展出。代表作有《五龙戏菊》、《四季飘香》等。

李鹰：高级工艺美术师、毕业于益阳工艺美术大学造型专业，《龙球》的主创人员之一。1980年开始从事菊花石雕刻，共创作菊花石雕百余件。代表作有《品秋》、《采菊东篱下》、《护花使者》等。

林长绵：戴清升弟子、高级工艺美术师。代表作有《踏花归来马蹄香》获省优秀创作一等奖；作品《鸟鸣山更幽》获全国百花奖优秀创作二等奖；《龙虎戏菊》获全国百花奖优秀创作奖。

曹明珠：湖南浏阳人，出生于菊花石雕刻世家，儿时开始学习雕刻，共先后创作雕刻了2000多幅菊花石工艺品1997年4月作品《石中缘》获湖南首届林木花卉盆景展览会一等奖，其作品《岁岁平安》作为湖南人民礼品馈赠给台湾亲民党主席宋楚瑜。作为湖南省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他对60多名前来拜师学艺的学艺者给予无私帮助和指导，培养壮大了菊花石雕刻技艺的后备力量。

陈继武，湖南浏阳人，任浏阳市菊花石行业协会会长1990年学习雕刻，其作品《傲霜图》荣获2000年第二届中国特产文化节艺术展金奖；2003年为人民大会堂湖南厅设计制作12件菊花石雕珍品，获“湖南省工艺美术行业雕塑大师”称号。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他总结规范了雕刻工艺，使菊花石雕工艺有了一套完整的工艺流程。

浏阳菊花石雕工艺由仅有的浮雕和半浮雕，发展到现在的圆雕、镂空雕、透雕；石雕作品由原来的平面苗叶发创立体花卉，由山水花草发展到古今人物、飞禽走兽，菊花石雕工艺经过历代艺人的巧夺天工、随形遐想、着意于心，形成于如下特征：

1、天然菊花的唯一性。花是菊花石雕之本，完全是天地造化，自然形成。菊花石花型千姿百态，花色洁白晶莹，质地坚硬细腻，花瓣宽大，疏密有致，潇洒脱俗，艺趣天然菊花石雕工艺必须是依据石原形进行的塑造。依此而创制的作品无论其优劣、贵贱，均不可复制，因此，每件菊花石雕工艺品都独一无二，均为孤品，从而更显其珍贵。

2、品类、题材的丰富性。从首先的砚池制作，到笔筒、水池，逐步向雕刻花、鸟、虫、鱼、山、水景物全方位发展，几乎涉及自然和意识形态各领域。菊花石雕造型大多因材施艺或定题选材，追求意境，传神写实，力求形式美。作品外形完整，构图新颖，主题突出，构思巧妙，布局合理，使形、神、情巧妙贯通融合。

3、雕刻手法的多样性。菊花石雕有镂空、浮雕、圆雕、线刻等多种处理手法，作者根据石形和题材运用适当的雕刻技法进行创作，转折自如、顿挫有致、生动流畅、轮廓分明、整体感强。

菊花石雕从最初工艺简单的实用文房类产品，逐步发展到品种丰富多样、工艺日益精湛的艺术收藏品，充分体现出菊花石雕的历史文化价值和欣赏价值，主要有以下几点：

1、历史价值：菊花石雕手工技艺经历代雕刻艺人的不断充实、完善、丰富和发展，有着长达二百多年的悠久工艺史。

2、文化价值：菊花石雕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反映着作品创作年代的社会、文化、经济信息和当时的审美取向。

3、工艺价值：一件菊花石雕作品的完成需要经过八道基本工序，精雕细刻，充分融入了作者对于艺术和人生的感悟，是作者心灵的创造。

4、欣赏收藏价值：菊花石雕材质天然独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名贵石料，属自然生成，故而绝无雷同，每件作品就其自然形态雕刻而成，技艺精湛别致，生动而具神韵，均为孤品，具有极高的欣赏和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