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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念那双眼睛

2009-01-17甘建华

现代家庭 2009年1期
关键词:学农华丰长宁区

甘建华

一位校友约我写篇关于母校的文章。我从记忆的深处找回来一些,缀连成了一篇回忆文章。我自然写到了班主任小李老师和他那双令我几十年未曾忘却的眼睛。过了不久,在老朋友聚餐时,闲谈中说到了我的班主任李华丰,朋友还告诉我李华丰在长宁区工作过。这让我这个长宁人懊恼不已。几天后,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手机电话,嗓音陌生的对方竟然是李华丰!他说在校庆的书里看到了我的那篇文章,他说他已经退休,但还是经常到长宁区来办事,过几天顺道来看看我。

这电话让我异常兴奋。与老师约定碰头的这天晌午,提前跑到单位外的马路旁,在灼人的秋阳下面耐心等候。当阔别近40年的小李老师出现的那一刻,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尽管老师不再年轻,尽管老师不再神采飞扬,但他那双长留在我记忆中的眼睛,在第一时间里就抓住了我的心灵。

这是个温馨而难忘的晌午,老师那双眼梢微微下垂的眼睛,还像当年那样带着思虑、带着关切,始终亲切地注视、抚摸着我,给我浑身上下一种暖暖的感觉。

我的整个中学时代,好像都是在漫不经心顽皮散漫中度过的。那时处于文革动乱年头,读书似乎并不重要,贪玩的心思没了约束,成了校园里难见踪影的“自由生”。班主任名叫李华丰,大家叫他小李老师,个头不高,体育见长,性情随和。他与许多同学蛮讲得来,但我是不在其中的,因为我属于那种不声不响不爱念书不参加活动不求上进只知道闷皮的角色,与班主任实在没多大瓜葛。导致我对他产生较深印象的,是初三下乡学农时自己的一桩“劣迹”——

有天午歇时,拉着一位老街同学偷偷去钓鱼玩。我们溜到早已侦察好的池塘边,不一会就拎起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鲫鱼。正欢喜呢,忽然发现苗头不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着学校工宣队员、班主任和几个村民。工宣队师傅铁青着脸,训斥我“本来就是抱着破坏这次学农的目的而来的”。小李老师没有说话的份,在一边绷紧了脸盯着我,从他那复杂的目光里我读出了对工宣队员话语的不以为然与无奈,甚或还怀着几丝对不争气学生的恻隐之心。

“破坏学农”的事后来怎么了结的已经没印象了,但没心没肺的我却牢牢记住了班主任那道使我感受到一丝安慰的目光。后来我经常想,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敢于用那样一种眼光看事情也属非常之不易了。在那道深邃的目光里,我读到了一个班主任对一名“差生”恨铁不成钢的焦虑,读到了那个特殊年代里一名正直的人民教师尚存的师魂。

上世纪90年代初,回到了故乡上海。已记不清是谁了,说是小李老师如今好像就在我所在的长宁区工作。对此将信将疑。也曾经到那人说的教育学院去打听过,不知是没找到知情人,还是因为小李老师刚调来的缘故,总之是阴差阳错地没有得到小李老师丝毫的确切信息。由此,更加相信,与阔别几十年的老师生活在同一个区域里,只是个一厢情愿的错觉,小李老师的那双眼睛,也许只能永远留在我记忆中了。

小李老师告诉我,在当过我们班主任后不久,他就回到了他的专业——体育教育的岗位上去,抱负和才华在粉碎“四人帮”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在钟爱的事业园地里勤奋耕耘,成为改革开放年代沪上第一批体育特级教师,还曾被评为全国“十佳”体育教育工作者。上个世纪80年代,他曾经担任闵行区体育局局长。但当了官的他,还是舍不下心仪的体育教育事业,经再三要求,于上世纪90年代初调到长宁区教育学院,继续埋头搞他的专业,在体育教育理论建设方面做出了积极贡献。如今虽已年过古稀,依然乐此不疲。岁月的风雨,在小李老师的鬓角和眼角留下了无情的痕迹,但他依然牵挂着学生们的健康成长,一颗年轻的心充满了工作的热情与活力。

在老师的目光下,我汇报着几十年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仿佛回到了做学生的年代,正在交一沓不够认真的作业。尽管当年我不是个让老师省心的好学生,尽管在那个特殊年代里,老师能够给予我的不会很多,但是,曾经在老师的注视下长大,曾经在老师的目光下度过几十年人生,而且今后更将如此,我是应当感到幸福的。对老师的感念之情,似时光的长流水,将永远流淌在我的心头。

(字数:2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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