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案静水深流

2009-01-12郁风

中国经贸聚焦 2009年12期

关键词：黄光裕王菲公安部

郁风

“沉寂”许久的黄光裕案静水之下又发酵出一波波鲜艳的泡沫。而其背后,或许正潜藏着新的巨大波澜。

自黄光裕案爆发近一年来,始终未有最终之定论,但与此相伴的是一个个大小贪腐官员的倒台,一张张官商勾结惊天网络的揭盖,甚至由其所谓细枝末节所带出的复杂案情,也足以令外界愕然。

近期,从原上海市公安局长宁分局副局长钱宏祥受贿案和“头号警花”王菲的落马,到国家税务总局处长孙海亭被批捕,直至浙江舟山富豪虞松波被中纪委带走调查,“沉寂”许久的黄光裕案静水之下又发酵出一波波鲜艳的泡沫。而其背后,或许正潜藏着新的巨大波澜。

受贿案牵出政商掮客

9月18日上午9时许,钱宏祥受贿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级法院开庭审理。钱虽然只是一名正处级警员,却是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公安系统走向公开审判席的最高级别干部。

48岁的钱宏祥长期在公安系统工作,由水警入行;2003年起担任上海市公安局长宁分局副局长一职,分管治安、特警、人口办、看守所等重要领域的工作,直至案发。他仅被指控受贿一项罪名,贿金24万元。9月25日,该案一审宣判,钱宏祥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他选择了上诉,目前案件尚未二审。

相比主角的寂寂无名,此案牵连的关键人物却是有着“头号警花”之称的王菲,王与黄光裕案的重要人物——原公安部部长助理郑少东“关系亲密”。

钱宏祥于今年3月被查,4月完成刑拘和批捕手续,进入司法程序,8月移送审查起诉。其被控在2008年8月涉及上海、广东、台湾和香港四地的“720网络赌博案”中,利用职务之便接受王菲请托,释放一名已被刑拘的犯罪嫌疑人,改为行政处罚,并因此收受王菲转送的财物总价达24万余元。

2008年7月,上海市公安局长宁分局对一起网络赌博案收网,抓获20多名犯罪嫌疑人,其中包括一个名叫肖春燕的女性。肖是在广东某银行替赌博组织进行取款转账时被抓获的“马仔”。据她到案后交代,她受香港朋友“阿东”委托,进行取款和转账。这起网络赌博组织的幕后“庄家”指向台湾和香港,据称与香港黑帮人物连超的洗钱网络存在交叉。连超是广东潮汕人,与黄光裕、郑少东系同乡,三案直接关联。

当时,王菲找到了长宁分局的分管领导钱宏祥。她要解救的正是肖春燕。该案与王菲庞杂的社交圈存在交集,据王菲自称,肖是其长江商学院同学安俊宇的“好友”。安是青岛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板。2008年7月的一天,王菲拨通了钱宏祥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赶快把她放了。”这让为官多年的钱吓了一跳,认为她“口气蛮大”。

根据王菲的证词,她亲自跑到上海两次约见钱宏祥。第一次,王菲送给钱一个知名珠宝品牌“卡地亚”礼盒,内有一款价值3.8万元的女式手表,以及价值分别为约3500元的皮带和2800元的丝巾各一份,并称这是送给钱妻子的“小礼物”。

经钱宏祥的运作,肖春燕在刑拘期满后“因证据不足”未被批捕,但没收其380万元赃款。在肖被释放后,王菲再次来沪约见钱宏祥,塞给钱一个自称是“北京特产”的塑料袋,袋内装有人民币20万元。按照钱宏祥的说法,他在与王菲的多次言谈中,知道她“认识很多领导”,对她敬畏三分。

庭审显示,上述20万元现金贿款的来源仅是50万元“捞人费”的一部分。这笔钱经安俊宇、钱义浩转至王菲手里,安、钱两人均为中间人,从中穿针引线的王菲截留了绝大部分。据透露,钱义浩在上海染指多家大型高档休闲娱乐场所,如闵行区的“碧海连天”、嘉定区的“天上人间”等。据钱宏祥称,2007年末,正是钱义浩把王菲“带过来吃饭”,并介绍给他认识。钱宏祥案庭审中,王菲未被列为同案被告。

而钱宏祥案的行贿方仍然扑朔迷离。安俊宇的证词称,这笔款项来自其台湾的朋友。检方调查的银行记录则显示,款项来自一个西安的身份证号码,但这个身份证号的主人并未被调查。在法庭上,律师对钱宏祥作了无罪辩护,并指这起案件连行贿人都没有,存在明显漏洞。

“头号警花”被曝与40余名高官有染

相貌出众的王菲因担纲历年来公安部春节晚会的主持人,被称为“头号警花”,案发前为公安部政治部处级干部。其一举成名,始于公安部2002年春节晚会。在这个由央视一套在大年初二直播的节目中,王菲与央视的朱军、周涛等大腕联袂主持。彼时,她还只是广东省汕头市公安局的一名普通警官。

据披露,生于北国的王菲于2000年从沈阳军区转业到汕头市公安局宣传科。王在部队期间从事文艺工作,声音甜美,能歌善舞;转业后,曾主持过汕头电视台的《汕头警声》、广东省电视台的《与法同行》等节目。

2002年6月,王菲代表汕头市公安局参加广东省公安厅主办的“三项教育”演讲比赛,以该省第一的成绩作为唯一代表参加了公安部的演讲比赛。其时她即和时任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的郑少东相熟,并一直保持“密切关系”。2005年4月,郑晋升为公安部党委委员、部长助理,王随即被调入公安部。

据介绍,王菲喜好奢侈品牌,在北京时出入豪宅,个人拥有不菲身家。而郑少东的北京邻居称,郑的妻子已病逝,其膝下有一子。

2009年1月,郑少东因黄光裕案被“双规”审查,王菲也于今年春节前夕应声落马。大量线索显示,王菲结识各方政商界人士,以“中间人”身份混迹于京沪粤等地的多宗贿案中。据悉,年过30的她,目前仍由郑少东案专案组实施“双规”审查。

还有海外媒体披露称,王菲丑行的曝光,完全是纪检、监察部门的意外收获。自年初以来,公安部高官连连落马,范围越来越大。中纪委办案人员在清查郑少东、原公安部经侦局副局长相怀珠等几个大案的过程中,向相关人员作调查,有人提到王菲,中纪委顺藤摸瓜,查出了王菲竟拥有4000万元来源不明的资产。在被办案人员约谈时,她更“主动”地一五一十交待了40多名高官与自己有染。这40多名高官中,既有已案发垮台的,也不乏目前还在位的。

案情波及税务系统

11月13日,国家税务总局局长肖捷对司局级官员内部通报了稽查局一处处长孙海亭已被批捕的消息,并要求官员引以为戒,对税务系统立即展开自查。媒体报道,孙于10月中旬被中纪委叫走,“协助调查”黄光裕案,至今一直未回。他的落马昭示黄光裕系列案波及面已延至税务系统。

报道称,孙海亭被查的主要原因是,在呈报给税务总局的关于国美黄光裕税案的报告中,上下其手。孙海亭主管主持了2008年针对国美等大型家电连锁企业的税务稽查。知情人说,孙在报告中认为“黄光裕税务上没有大问题”。为此,黄光裕曾贿赂孙海亭100余万元,另外孙尚有1000多万元的财产不能说明合法来源。

孙海亭1962年生,山东人,东北大学毕业,后进入税务总局工作。历任税务总局所得税司处长,稽查局成立后出任三处处长,主管营业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等工作,后又调至稽查局一处,直至事发。他在税务圈内被公认为“著名税务征管及稽查专家”。在稽查局任职期间,主管主持查处了多起在全国有较大影响的涉税大案,其中包括刘晓庆案、毛阿敏案等。

不过,孙海亭的仕途并不一帆风顺。在国家税务总局系统,没有人像他处级一干就是12年,而无任何升迁,许多资历并不如他的同事,却升任司长、副司长等。熟悉孙海亭的人则表示,孙为人热情,性格直率,但口中多言,往往将调查税务案情告知旁人,由此得罪领导。

早在2008年下半年,国家税务总局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专门针对家电巨头增值税存根联滞留票的核查行动,这次范围和力度均空前的稽查活动,正是由孙海亭主持的。

据悉,此次核查对象包括:2006年1月1日至2007年11月30日期间,有存根联滞留票的国美、苏宁、大中所属461家电器零售企业。对于进行专项核查的动机,国税总局在通知中这样表述,“在税收数据分析工作中发现,国美、苏宁、大中等大型电器零售企业存在大量增值税专用发票存根联滞留现象,滞留票份数较多且金额较大。”而熟悉税务总局行事规律的人士更加愿意将此视为政府有深层次动机的一次稽查行动,并且主要是针对国美黄光裕。

有税务专家分析认为,大量增值税发票存根联滞留的原因很可能是卖场方面为了隐瞒销售收入。零售业客户大部分是最终消费者,索取商家发票对其没有实质意义,从而造成了这些商业企业都具有大额未开具发票的应纳税收入,且零售商业企业大部分都是现金交易,客观上留下了一定的可操控空间。

事后,国美、苏宁两公司均承认国税总局调查一事,但都辩称没有隐瞒销售收入。

此番税务稽查并没有公布结果。而在报告中认为“黄光裕税务上没有大问题”的孙海亭却遭到调查,是否间接证明国美税务上确有问题存在?目前尚不得知。

舟山富豪身陷中关村重组

浙江舟山富豪、和润集团董事长虞松波的案情日前也浮出水面。

早在今年4月12日,因涉黄光裕案,虞松波即被带走。当日,黄案的两位主角原广东省政协主席陈绍基、原浙江省纪委书记王华元也一并被中纪委带走调查。知情人士透露,虞松波的倒下,源于参与黄光裕重组中关村案。虞案近期已步入司法轨道,不久可能异地公审。

国美电器2004年通过借壳登陆港交所以后,黄光裕希望将旗下的地产业务鹏润控股也推向资本市场,并选中了深交所上市公司中关村。2006年4月5日,中关村公告显示,公司大股东北京住总集团将持有的1.01亿股转让给鹏泰投资公司,占总股本的15%,转让价款合计7855万元。2006年7月27日,鹏泰投资再度受让了北京住总集团27.51%的股份,由此成为新的第一大股东。而鹏泰投资实际控制人正是黄光裕。

鹏泰投资控股中关村后,要想将主业转为地产,黄光裕还需重组和处理中关村的相关项目。查阅公开资料显示,其对中关村的腾挪主要涉及:光大银行的股权转让,处置四环股份股权,解决中关村CDMA33.9亿元的巨额担保责任,以及清理和处置中关村证券股权等。

2008年11月,黄光裕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被指控其所控制的北京鹏润在对上市公司重组、资产置换等重大事项中,存在重大违法违规嫌疑,此上市公司包括了三联商社和中关村。而在对中关村所持有的光大银行的股权转让中,最开始的受让方即为虞松波控制的和润集团。

据一份签发于2006年8月2日的中关村股份转让公告显示,中关村将持有的全部光大银行股权7435万股转让给和润集团,转让价格为1.78元/股,转让价款总计13216.5万元。但蹊跷的是,就是这个相比当初中关村对光大银行的初始投资成本1.773元/股几无溢价的价格,和润集团和中关村却并未达成交易。在当年12月13日公告中,受让方变为浙江天圣股份有限公司和绍兴裕隆工贸集团有限公司,两者分别受让了3715万股、3710万股。

资料显示,和润集团成立于2005年10月,注册资金为1.18亿元人民币,旗下三大主要产业为油类业务(包括石油储运、粮油加工、能源贸易、仓储等)、房地产、旅游,以及船舶制造。2008年和润作为舟山市的龙头企业,以33.98亿元营业收入排名第233位。

虞松波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家自舟山的油脂运输业。在1999年厦门远华案案发后,舟山也出现“董欣束特大走私案”,国家开始严控民企石油贸易运输,虞转而开始涉足舟山当地的房地产业。目前和润旗下的房地产项目超过10个,其中包括顶级豪宅东海岸别墅。2005年,船舶行业处在繁荣阶段,和润亦跟进。在致富时机上,虞松波每次都把握得相当准。在2009年胡润百富榜上,据称“很低调但长袖善舞”的他排名第577位,拥有个人财富19亿元。

黄光裕案回顾

2008年11月23日黄光裕因“操纵市场”被拘查;

2008年11月28日黄光裕之兄黄俊钦、中关村董事长许钟民等被调查;

2008年12月25日黄光裕被暂停国美行政职务,其妻杜鹃辞去执行董事职务;

2008年年底香港公海赌王连超在内地被警方刑事拘留;

2009年1月7日警方证实黄光裕妻子杜鹃涉嫌经济犯罪被调查;

2009年1月12日公安部部长助理郑少东、公安部经侦局副局长兼北京直属总队总队长相怀珠被调查;

2009年春节前夕与郑少东“关系亲密”的公安部政治部处级干部王菲落马;

2009年4月12日原广东省政协主席陈绍基、原浙江省纪委书记王华元,同时被中纪委带走调查,陈绍基的情妇广东电视台女播音员李泳亦在此间被带走协助调查;

2009年4月12日浙江舟山富豪虞松波因涉黄光裕重组中关村案,被中纪委带走调查;

2009年5月19日广东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厅长刘友君涉陈绍基案被“双规”;

2009年6月深圳市委副书记、市长许宗衡涉嫌严重违纪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