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王朔小说中的“顽主”人物形象

2009-01-11梁凤武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边缘人碎片化

梁凤武

摘要:当各种严肃文本占据中国当代文坛的主流地位时,王朔以独特的写作方式为读者贡献了一群另类的“顽主”人物形象。对于这样一群人物,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在思想多元化的今天,我们理应对于王朔小说中的“顽主”人物形象以全面、客观、公正的评价。

关键词:游戏者 落拓者 边缘人 碎片化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18-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王朔以自己的小说创作为中国当代文坛贡献了一批独具风格的“顽主”人物形象。他们在思想、言行、人生观、世界观等方面都有其“卓尔不群”之处:他们讽刺现实,调侃政治,戏弄权威,游戏人生,在“顽主”的眼里,人活着享受第一,其余的东西都是假的,毫无意义的。“(顽主)一方面过着最刺激最冒险的迥异于常人的生活,横冲直闯,左右逢源,能伸能缩,随心所欲。另一方面又从事极端的恶作剧中体现出对生活的执着探索。”①

一、“顽主”为中国当代文学史提供了全新的审美形象

王朔笔下的“顽主”人物身上带有一系列都市游戏者的典型特征。他们大都出身和成长于京城军队大院里,由于“文革”的特殊时代特征,使他们从小少有父母和学校的束缚,先天教育和文化素养的不足,塑造了他们“嬉戏”、“游荡”、“调侃”的性情,以追求个人心理满足为人生目的。他们有时通过自我贬损来掩饰内心悲痛,有时又为发泄被无辜“训斥”后的憋屈和愤怒,就索性出门找人寻衅滋事,以打人的极端恶劣的行为求得心理的平衡,更甚时,他们反抗父母,对革命老干部和知识分子也心怀不满,“都市游戏者”的本性流露无余。《顽主》中“三T”公司经理于观的父亲,试图为自己无缘无故去“三T”公司发难进行辩解,而玩世不恭、不听管教的儿子却冷热不吃,软硬不服,反倒反击父亲,针锋相对、唇枪舌战,毫不留情,扬言如不是看在父亲的情分上,菲抽歪了他的嘴,父亲的权威被亵渎,都市游戏者的流氓泼皮的行径跃然纸上。

蔡翔在《日常生活的诗性消解》中认为王朔塑造的“顽主”身上有一种“落拓者”的传统意象。②这些“落拓者”的典型人物代表有:石岜,张明,于观,方言等人。“落拓者”身份的形成有着典型的时代特征。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随着“文革”的结束和“改革开放”的兴起,中国的南方与北方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对局面,南方由于受到国家“对外开放”优惠政策的扶持,“经济特区”的试点做法促使其物质生活快速丰富,经济社会飞速发展,而我国的北方相对转型较慢,此时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古都北京体现的就更为典型,北京作为历史上“落拓者”的集中地,再一次被“落拓”的时代气候所笼罩。

王朔小说中的“顽主”形象就是此落拓时代的产物和典型代表。一般来说,作为时代的“落拓者”,身上必定具有相互矛盾的两重性格特征,一是心理的优越感,二是心理的失落感。王朔笔下的“顽主”也不例外。一方面王朔笔下的“顽主”出身地位较高,他们的父母曾是共和国的革命者或建设者,相对而言他们的文化教育还算不错,他们也曾有过崇高的的理想,良好的出身使他们一开始就高于一般的市井大众,这种心理的优越感曾使他们自命不凡,不安于流俗于社会。而另一方面时代的转型和社会的变迁,使他们的心理优越感遭到重创,理想和利益受到冲击,过去所形成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在新的时代现实中已不合时宜,所以我们看到在小说《浮出海面》中石岜曾无奈地说:“我愿以为我样样都行,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心理的失落促使他们以痞子流氓的行径对抗者社会的变迁,甚至像小说《一半是海水 一般好似火焰》中的主人公张明那样干起了损人不利己的非法勾当。

在经历了时代的变迁后,“顽主”一方面在生活中被迫接受了“文革”后的文化环境,而另一方面他们又无法完全摆脱过去乌托邦式的理想。于是他们无奈地成为了存在于两种截然相反的文化中的“边缘人”。心理上文化思想的相悖使他们无法完全认同现实的社会秩序。为发泄心中淤积的太多不满,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反叛现实对他们的冲击,于是在他们的行为方式上,就有了非理性、极端化的破坏色彩;在他们的语言方式上,也包含了过多“嘲讽”“调侃”“嬉戏”的成分。

在这里,我们还需要廓清一个问题,“顽主”这种独特的语言方式和行为方式的本质是什么?那就是:“心里的空虚与无聊。”文化的边缘其实并非真正的边缘,而是在内心深处承受了长时间的空虚和孤独的煎熬后的无所归依,现实没有给他们以实现的理想的机会,而靠自我的奋斗又没有找到实现人生价值的平台,最终也只剩空虚和无聊乐。

二、“顽主”的人生有着“碎片化”的典型特征

王朔作品中,“顽主”形象的另一个典型特征就是碎片化人生的展现,所谓碎片化人生,刘冰在文章《浅析王朔作品中的世俗性》中,对其有着精妙而准确的概括:“王朔除了《空中小姐》《橡皮人》《我是你爸爸》等少数作品仍在苦心经营一个完整的格式与世界,在大部分作品中,作者都随意挥洒出一个个小人物,任意表现一段破碎化人生,这些小人物无父无母,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存在于现在,仿佛我们无意中在大街小巷中碰到一个过客,只是不经意中发现了他,而一不小心又不见了。”“顽主”就是这样一群无拘无束,自在洒脱,玩世不恭,对传统的道德价值观念充满了藐视和愤懑的小人物。在他们的身上,读者很难看到经典作品中所描写的信仰、崇高和伟大。

王朔作品中的“顽主”形象是没有身份、经历、性格等方面的承续性的,他们会突然在城市的一个角落冒出来,并很快地适应并融合在这个城市当中,一方面读者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因为对于未来和理想的东西,“顽主”从根本上就抱有否定与排斥的态度,在他们眼里,理想的事物是虚无飘渺的,与其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去打拼,还不如把握现在,得过且过,及时行乐;另一方面读者也不能看到他们的过去,即使是有,也只是寥寥几句或者一笔带过。同时,作品有意抹煞掉他们父母与家庭,使“顽主”彻底地与过去和未来断裂,使他们仅仅存在于现在。

这种自我精神的根本断裂,使“顽主”在自身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顽主》、《一点正经没有》、《玩的就是心跳》中的主人公于观、马青、杨重等人就会在急剧变动的社会现实生活中随波逐流、游戏人生,他们开办“三T”公司,替人解难替人解忧替人受过,这些看似荒诞的行为背后,潜在着的是自我精神断裂后的自我放逐。在此境况之下,他们就会以打架、逃学、偷东西的行为方式对抗社会秩序,以在大街小巷“拍婆子”的方式宣泄内心的压抑。试看小说《动物凶猛》中的一段描写:

“她走路的姿态很勾人,各个关节的扭摆十分富有韵律,走动生风起伏飘飞的裙裾似在有意撩拨,给人多情的暗示。她的确天生具有一种娇娆的气质,那时还没有“性感”这个词。”

我像一颗铁屑被紧紧吸引在她富有磁力的身影之后。

从那天晚上的夜袭之后,我对自己变得很有信心。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取得资格的小“玩闹”,可以像一个真正的“顽主”一样行事,而真正的“顽主”是不惮于单枪匹马的。

我克服胆怯的诀窍就是:闭眼!

我快步走进她,在他身边朝她叫:“喂,喂……”

“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我嗓音稚润地对她说,抢到她前面拦住她。

“你等等,别走哇,听我说!”我手忙脚乱,书包一下一下拍打着胯部,再次拦在她前面。

“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你。”

“得了,小毛孩,你多大就干这个?”

这是《动物凶猛》中马小军在街上第一次与米兰相遇,与其搭讪时的心理动机与对话,形式上,米兰对马小军的引诱是她的性感的气质,而在其背后是当时时代下所造成的青年人的心里空虚与无所适从的心理特征,他们不想学习,因为那些知识“后来注定要忘掉的”,他们没有理想,“我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前程,这前程已经注定,中学毕业后我将入伍,在军队中当一名四个兜的排级军官,这就是我的全部梦想。”这种精神上与过去和未来的断裂,造成的是无理想、无道德、无责任感的青年一代。

大多数时候,我们往往只看到“顽主”身上所流露出的在其精神断裂后的叛逆,而很少领会到在其“断裂”的背后所蕴藏的启蒙主义,“顽主”身上有着对爱情的渴望,对人道精神的悲悯和对人存在价值的珍视,只不过“顽主”似乎总在隐藏自己真实的感情,从而使读者对这样一群人产生了错觉。

注释:

①参见李建平.“痞性”与“纯情”.选自《教材教法》.鲁山教师进修学校.

②蔡翔.日常生活的诗性消解.上海: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第106页.

猜你喜欢

边缘人碎片化
课堂教学中的“边缘人”及其教
想象力都去哪了
浅析跨文化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