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坡中间有个坑
2009-01-07周国勇
周国勇
陡坡像弹弓的两丫在这里分叉。向左1000米是发生厂,往右800米是生发厂。
坡半腰不知啥时露了个凹坑,脸盆一般大。时时刻刻瞪着一副狰狞的面孔向路过的行人和车辆窃笑。路,是泥巴路。雨天浊流倾泻凹坑越;中越大,挺唬人的。
两厂的工人们途经凹坑时,无一例外都蹙眉跺脚。但短暂的凝重一到单位或是家中旋即又被其他的欢乐所取代。
凹坑终于向人施起了淫威。发生厂老丁某个晚上酒喝得稀巴烂跌进了凹坑,膝盖上隆起了一个紫馒头。
老丁找到了他们的头儿,老丁眼里噙着委屈的泪,说:“厂门口有个陡坡,陡坡中间有个凹坑……”
“我知道!”老丁的话还没说完,头儿就打断了他。
“每回路过那,心总是悬着……”老丁接着说。
“我也知道!”头儿接过话。
“昨晚,我在那摔得不轻。”老丁说着就用手去撸裤管让头儿欣赏那紫馒头。话说到此,老丁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老丁无非是想以自己的痛苦遭遇唤起头儿修路的良知。
老丁焦灼不安地注视着头儿的嘴唇。头儿倒是神情自若地点燃一根烟,吸着。良久无语。
“这该死的凹坑也该——”老丁忍不住又吐出半截话。
“老丁啊,别怪我说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走路可不能学那年轻人毛毛躁躁,路那么宽,你怎么就……我真想不通。”头儿责怪说。
“昨晚我……”老丁想说醉得稀巴烂,转而一想这不更是找骂吗?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啦好啦!往后留心就是。唉——你不知道当家有多难。大大小小的牛事马事都需要用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呀。”头儿解释说。
又一天,生发厂的阿飞骑着摩托过陡坡。摩托车也陷进了凹坑,摔了个四脚朝天。阿飞的额头顿时肿起了一个大包。
阿飞亮着红包找到了生发厂的头儿。
“该死的凹坑!如果不及时修补,还会有更多的倒霉蛋。”阿飞愤愤然说。
“说啥?修路?”头儿满脸愕然。“发生厂为啥联修?他们的日子可是富得流油啊!我们厂日子紧巴巴的,哪有闲钱做闲事呢?”头儿的一番话让阿飞听起来冰冷彻骨。
凹坑好像是专门和人作对似的。倒霉蛋一个接着一个,谁谁的假牙被磕飞了,谁谁的眼镜片跌碎了……呼吁修路的建议书雪片样飞进两个厂长的办公室。
遗憾的是凹坑依然如故,阴森森蹲在那继续扮演它半路杀手的角色。
某天早上,大家一觉醒来嘴巴都惊成了“O”形。陡坡旁无端堆放了许多石头、沙子和水泥。一打听才知道是两个厂长命人拉来的。大伙诧异过后是欣慰和赞叹:头儿们到底还是采纳了大家的建议。
对头儿们的好感持续了不多久就被消息灵通人士抖出来的内幕一举击碎。原来,发生厂头儿的岳母散步时途经凹坑轻绊了一跤,除了衣服脏一点之外哪儿都没伤着。生发厂头儿的儿子跑过凹坑时跌了一跤,除了弄得灰头土脸之外哪儿都没伤着。
两个头儿都愤愤然骂道:不长眼的凹坑,给老子平了它!
拉来的料太多,用不完。干脆把整个陡坡都硬化了。硬化了的水泥路光光溜溜的,人站在上面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