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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其实很廉价

2009-01-07妞妞美

家庭生活指南 2009年1期
关键词:师母豆芽二哥

妞妞美

没错,一味的只记得自己对家庭的付出,到头来对家庭只有伤害。家不是靠一个人支撑起来的,多记得对方的好,你将发现,幸福来的会更容易。

除此之外,还要懂得,“幸福”的着陆与物质无关,与金钱无关,想要获得幸福并不需要很大的财力,因为——

眼看着快7点了,若是平时,陆铭早该回家了。

厨房砂锅里的桃仁鲑鱼汤已经熬好了,乳白的汤汁在热气里翻滚着,香味溢满了整个厨房。这两天天气骤然变冷,陆铭的鼻炎又严重了,所以我特意熬了汤等他,可他居然学会了晚归!

7点半,耐不住性子,打了他的电话,刚拨通,就听到他手机铃声在门口响起。

一开门,就见他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编织袋,鼻子冻得通红,浑身灰扑扑地站在门口。看我脸色不对,他赶紧打开编织袋,一脸讨好:“老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核桃,慈禧太后的美容秘方。你写作辛苦,这个也补脑。”陆铭就这点好,让你生不起气来。

吃过晚饭,坐在电视机前,陆铭接过我为他削好的水果,心满意足地感叹:“神仙也不过如此。老婆,我真幸福。”

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陆铭在铁路上班,一个月的工资,紧巴巴地用下来所剩无几。幸亏我靠写作每月还能有2000元左右的收入,可这也并不稳定。眼看着物价飞涨,华尔街金融风暴带来的经济萎缩辐射到我们的生活中,我对未来的生活涌上了深深的忧虑。

晚上,我照例钻进书房完成今天的写作计划。陆铭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先是端了茶进来,接着,他又端来剥好的核桃仁,再后来,又端来热好的牛奶。

如此几次三番,我确定这个男人有状况了。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说吧,什么事情?如果是想买那款海信等离子电视,免谈。”

前年我们买了一套二手房后,经济一直就不宽裕,到现在还在用那个20寸的老电视。他做梦都想着那款海信的等离子电视机。我被拖着去看过一次,8900块大洋,我倒吸一口凉气,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电视不能超过3000元。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孩子是我的杀手锏。说到孩子,他就立刻低眉顺眼。他喜欢孩子,常常眼睁睁地盯着人家的小孩,垂涎三尺。这不,见我提到孩子,他的眼睛马上亮了一下,连忙搓搓手说,“不是电视的事情。”我知道,如果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他是不会搓手的,我挑高了眉,等着他的下文。

他把核桃塞进我嘴里,不自然地避开我的眼神,绕到我身后给我按摩,才缓缓地张口:“你看,我都三十好几了,要不,咱们先要个孩子?”

就这事?我转过身,边继续敲键盘边说:“不是说好了吗?等攒够钱,经济宽裕了再要孩子的。起码要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添置一套家具家电吧?”

他不死心,继续游说我:“今天我去看了二哥的孩子,好可爱呀,小脸粉嫩嫩的,咱们的孩子,肯定更可爱。”

我头也不回地说:“你是你二哥吗?你二哥有自己的小店,你有什么?”他喃喃地说:“每个月的工资不都交给你了。”

这话像个火种,瞬间点燃了我蓄积在心里的委屈和不满:“是呀,1000大洋啊!全换成馒头,得撑死人。你看看,我们周围的人,谁还指望着工资,都有其他挣钱的路子,可你倒好,跟钱有仇,放着找钱的路子不走。”

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结婚前,我就认识几位老板,知道老公在铁路上班,都联系上他,让他帮忙联系火车皮,只要价格合理,可以给老公提成。我私下算了算,一个月就可以挣到5000元,是他工资的几倍。

没想到,我把这话跟他一说,他眼睛都瞪大了:“不行,不行,被发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种钱,我不挣。”

瞧这谈虎色变的出息。

四年前,他二哥计划开儿童游乐场,让我们入股,我当时把钱都筹好给他二哥了,结果,他居然去找二哥要回来,说这钱是买房用的,不能动。没过两个月,他就匆匆忙忙地买了这套二手房,居然还喜滋滋地说:“我们总算有自己的小窝了,不用租房打游击了。”

看他那个满足样,我气不打一处来。每年婆婆生日,他二哥都在酒店办了,而我们只能拿出一个薄薄的红包,在他二嫂轻蔑的眼神里,做贼似的递给婆婆。虽然,老人乐呵呵地从不说什么,可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即便是父母也不例外,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都风风光光的?

那晚,陆铭很晚才睡下,朦胧中听到他的叹息声,很悠长。看来孩子真成了他的心病了。可他这要求,我没法答应。不能因为他一时高兴,就打乱生活计划,要怨,就得怨他自己。也许陆铭会觉得我太较真,可是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洗澡得看天气,还跟打仗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破太阳能会突然出问题;那张旧床,一躺上去就吱吱嘎嘎地叫唤。只要晚上我们稍有点儿动静,第二天,隔壁看我们的眼神就格外暧昧。弄得我们躺在床上都像有炸弹,偶尔亲热一下,都小心翼翼地像做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态度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陆铭点点头,闷头不说话。我给他续了一碗粥,又剥好茶叶蛋放在他碟子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刚买菜回来,在路口就遇上了陆铭的师母,寒暄了几句后,她笑着说:“钱够了吗?不够再说话,自己人不客气。”

我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是“再”,她怎么会突然提到钱。我赶紧买了水果上她家,绕山绕水探听了好一阵,终于明白,早上陆铭找他们家借钱了。好个陆铭,居然还玩起阳奉阴违来了。

陆铭刚到家,我就问:“你找师母借钱干嘛?”他看着桌上的红烧牛肉,两眼放光,夹起一块扔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不是说装修了房子,就可以要孩子吗?我先借钱把房子装了,你安心地养孩子,咱们再慢慢还就行了。”

我一把抢过他的筷子,“你有点儿大志好不好?有了孩子以后,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他要上各种技艺班,学钢琴,学画画,你能抽得出钱来还吗?”

他嬉皮笑脸地夺过筷子:“上那些班干嘛?我什么班都没上,不也有工作,讨到了你这样的好老婆吗?”

他的笑,让我像被点燃的炮竹:“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你如果能像其他男人那样挣钱回家,我至于这样吗?眼看我都奔三了,你以为我不急吗?”

陆铭也急了:“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我去偷?!你还讲理不讲理?”

战争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陆铭拿上衣服,就想出门。我最讨厌他这点,遇上事情就知道逃避,吵架就往师傅家跑。

我说:“你走,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陆铭的背影在门口僵住了有一分钟,然后,他回过头,用失望的语气轻轻地说:“你怎么就那么自私呢?妈体检的时候,查出肝上有毛病,虽然最后结果还没出来,可她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我们也能让她抱上孙子,万一她看不到,你说她心里有多难过?妈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陆铭换上鞋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我知道婆婆最心疼的就是陆铭,每次去看婆婆,老人都会偷偷搜出一堆水果、糕点,让我们带走。那些都是二哥买给她的。

我一下子跌落在沙发上,有种彻头彻尾的凉意。我想自己真是傻,一心想把日子过好,可他怎么就不理解呢?

结婚5年了,我没存过一分私房钱,没买过一次品牌化妆品,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钱用,我怎么就自私了?我不应该为未来、为孩子打算一下吗?我愤愤地收拾了换洗衣物,回了娘家。大不了一拍两散,这世界谁离了谁还活不了?!

我满腹委屈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母亲倾诉。她正在择豆芽,没有理会我的话,只问:“你觉得炒豆芽跟红烧肉相比,你喜欢哪样?”

母亲是不是糊涂了?我最喜欢吃清炒豆芽,最讨厌油腻腻的红烧肉。她看我一眼,接着说,“肉比豆芽贵上好几倍,可你还是喜欢豆芽,对吗?”

那晚,躺在母亲身边,她拉住我的手说:“陆铭是个老实孩子,有10块钱,能给你用9块9,你别太固执难为他了。其实,只要两个人好,钱多钱少,日子不都照样过?”

我在母亲的劝说里,慢慢回忆起与陆铭婚前婚后的点点滴滴,心里像被一阵清风吹过,渐渐明朗。我有点儿后悔对陆铭的态度。只要他来接我,给个台阶下,我就跟他回家。

可他就是不来。母亲说给他打个电话,我说:“不。还长脸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陆铭没个电话,也没一点儿消息,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怎么了?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拨通了师母的电话,电话响了好长时间,她才来接,声音听起来很哽咽,她说:“陆铭跟他师傅,都被抓了。”

被抓了?

我差点儿握不住电话,身体摇摇欲坠。还是母亲冷静,她接过电话,详细地询问了具体情况,吩咐我:“快,咱们去看看陆铭。”

陆铭已经被单位领回来了,在工会办公室看到他,浑身油腻,脸上有淤青,憔悴不堪。工会主席说,陆铭的问题交代清楚了,这事儿他没参与,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陆铭一句话没说,洗澡,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然后就上床睡觉。一直睡到傍晚,眼睛红肿的师母敲开门,我才叫醒他。

平常光鲜亮丽的师母,哭得很狼狈,她说:“都怪我,老抱怨家里穷,结果,他就去跟人合伙倒卖火车皮,现在被抓了,估计还得判刑,是我害了他。”

陆铭对师母说:“您放心,师傅的事情,我一定要尽力帮忙。”

母亲吃过晚饭就回去了,临走,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鞋柜上,她用眼神制止了我们的推辞,说:“这钱借你们应急。有钱没钱,日子都得好好过。”

晚上,我紧紧地抱着陆铭,不敢松手。他的眼眶红红的,他说:“老婆,对不起,我……”我捂住陆铭的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摇摇头说:“是我太跟自己较劲了。豆芽跟猪肉,我还是喜欢豆芽。幸福有时候真的很廉价。”

第二天,我跟陆铭去银行把存款都取了出来,交给师母,希望能让师傅免除刑事责任。看到师母装修豪华的家冷锅冷灶,再想想我们虽然简陋却温馨的小窝就一阵后怕,如果陆铭当初听我的话,现在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我们用母亲的钱简单地装修了房子,陆铭亲手把婆婆的实木旧家具拆了,做成了一整套儿童家具。朋友来说,真奢侈,这套实木家具不便宜吧?

我骄傲地点点头,当然不便宜。据说这旧家具,是婆婆的嫁妆呢。

卧室里,我们咬牙拆了墙,做成了玻璃推拉门,换了淡紫色的窗帘,买了一张全友的欧款软床。眼看着房子变得越来越明亮,我跟陆铭的笑也越来越明媚。

我给婆婆穿上了亲手做的羊毛绒镶兔毛的坎肩,婆婆反反复复地婆娑着,红了眼睛,对我母亲说:“你看,还是女儿乖,是贴心的小棉袄。我的笨儿子就想不到。”

婆婆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一场虚惊。为了庆祝婆婆身体无恙,我特意请了婆婆还有陆铭师傅师母,聚在一起吃饭。

师母站起来说:“这杯酒,我要敬给陆铭小两口,感谢你们的帮助。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多好呀。”我看着旁边的母亲,会心地笑了。我端起了豆奶,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那里面已经有个小生命扎下了根,那是我跟陆铭爱与生命的延续。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幸福往往是廉价的,昂贵的是发现幸福的眼睛与心灵。在爱的世界里,只有美好,没有贵贱。

责编/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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