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陆军腾飞插上翅膀

记：尤局长，您是陆航装备战线上的一员老兵，亲历和见证了陆航装备建设发展的各个重要阶段，其间也参与了很多关键问题的决策，为我们陆航装备建设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首先，我想请您回忆下兵种组建之初陆航装备的主要情况。

尤：我是1986年从空军调到陆航机关工作的，其时陆航兵种刚刚组建，条件十分艰苦，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当时陆航装备的总体情况，大致可以概括为“数量稀少、功能单一、洋货充斥、基础薄弱”。在组建之初，我们整个陆航的直升机装备总数不足百架，而且几乎清一色都是进口的“万国牌”装备，不仅有苏联的，还有从法国、美国引进的，惟独缺少国产的。当时作为主战机型的米－8、“黑鹰”、直9等直升机，还有几架米－6大型直升机，清一色都是运输型装备，功能非常单一，能够承担的任务还仅仅停留在运人、拉货的水平上，只能起到“空中卡车”的作用。而且，当时整个陆航所有直升机每年一共才飞行不到7000小时，抛开日常训练时间以外，可用于执行专项任务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遂行任务的能力十分有限。我们陆航在当时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种，很不起眼，到哪儿都只能是“配角”。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当时国家对直升机工业的投入很少，各主要的承研、承制单位普遍处于任务少、吃不饱的状况，很多国有企业连生存都很成问题，因此很难为陆航装备建设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和保证，更难形成可持续发展的良好态势。在这种条件下开展装备建设，困难之大可想而知。

记：从当时的“一穷二白”到当前“初步形成规模和能力”，在短短二十多年时间里，陆航装备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在此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历程?

尤：前面提到，陆航在组建之初只能承担一些运输保障任务，只是一个“单一运输型”兵种，能力十分有限，与军委、总部首长对陆航兵种建设发展的期望和要求相距甚远。面对这种困难情况，我们的马湘生部长等陆航决策者们提出了兵种建设需加快实现由“单一运输型”向“攻运结合型”转变的建设目标，要把陆航兵种尽快做大做强。为实现这一转变，自兵种组建以来，我们在直升机装备建设上，一方面围绕“做大”做文章，抓紧扩大数量规模，只有规模上去了，能力才可能有大的提高，在陆军中的地位才会提升；另一方面，我们围绕“做强”下功夫，并在如何尽快“做强”的问题上，选择以加强武装直升机等重点装备建设作为突破口，抓紧完善主战装备体系，尽快填补能力空白并逐步提升层次。我们深深地体会到，陆航这种具有天然优势的新兴兵种，光具备很强的运输能力是远远不够的，机动能力优势只是陆航兵种特长的一个方面，如果不能发展出武装直升机，把直升机空射火力的优势进一步发挥出来，那么陆航就永远只能充当“驮夫”的角色，而不能真正成为战场的“主角”，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为此，我们白手起家，开始了发展武装直升机的探索。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我们陆航武装直升机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现已经建成了基本完备的攻击装备体系，而且从直升机平台到武器、火控等关键系统，均已实现国产化，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目前，陆航部队已经编配了数个型号的武装直升机，数量比兵种组建之初的直升机装备总数还要多出不少。随着武装直升机数量的不断增多和质量的不断提升，陆航装备的体系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遂行任务的范围和能力得到了很大拓展和提升，促进整个兵种建设初步实现了当初设想的“从单一运输辅助型”向“攻运结合主战型”的转变。进入新世纪后，随着新军事革命的蓬勃发展，我们深刻认识到信息技术在陆航装备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为此，我们在装备信息化建设方面开展了大量工作，进一步丰富和加强了探测识别、通信指挥、信息攻防等手段和能力，使装备的信息化水平得到了很大提升。现在，陆航装备已经初具规模，体系和结构也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和优化，这些都为后续装备的跨越式发展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也为推动陆航成为机动力、火力和信息作战能力富集的陆军主战兵种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在短短二十多年时间里，我们陆航装备的建设发展，完整地经历了“引进一消化一吸收一再创新”的过程，这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从当初几乎清一色的“万国牌”进口装备，发展到今天大部分装备均实现了国产化，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跨越。直9直升机是上世纪80年代我国从法国引进专利生产的多用途直升机。说是多用途，其实当初的主要功能也就是运输，而且由于吨位和容量限制，作为运输用途几乎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经过深入分析研究，我们认为直9是一个性能优良的直升机平台，完全可以依托该平台发展陆航兵种十分急需的武装和战勤直升机。经过十多年时问的努力，我们完全依靠自身力量，利用直9平台发展出了直9G、直9W、直9WA、直9WZ等数型武装直升机和系列战勤直升机，填补了陆航装备体系的多处空白，其中有三型武装直升机还代表陆航参加了两次国庆阅兵，接受祖国和人民的检阅，受到了广泛赞誉和好评。通过逐步地进行挖潜改造，我们把引进的单一功能装备成功地系列化发展为具备多种用途和功能的庞大装备家族。直9系列直升机的发展历程，可称得上是我军在装备引进基础上，成功开展消化、吸收和再创新工作的典范。

记：当前，陆航装备的整体技术水平处在怎样的层次上?此次参加国庆阅兵的直升机装备，与十年前首次参阅时相比，主要在哪些方面进行了改进?

尤：客观地说，由于直升机上动部件多等结构特点，决定了直升机行业的准入门槛，本身就比生产普通固定翼飞机还要高一些。正因为如此，世界上能造飞机的国家不少，但能造直升机的国家就很少了，特别是拥有完整直升机产业链的国家更是屈指可数，我国就是其中之一。目前，我国已经具备自主研制生产大、中、小型直升机的能力，这是非常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但相对于美国、欧洲和俄罗斯，我国的直升机产业起步比人家晚，过去几十年的发展速度也比较慢，再加上有些国家对我们实行了严格的技术封锁和限制措施，因此，从目前情况看，与世界先进水平之间存在的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对于一些关键技术，我们刚刚摸到门道，而人家早已登堂入室，进入了“自由王国”。我国的直升机工业是我们陆航装备建设发展的基础。就目前状况而言，我们陆航装备整体上处于二代的技术水平上，其中航电、武器、火控等系统略优于二代。通过去年的汶川地震救援行动，全国人民对直升机的重要作用有了很高的认识，加快发展直升机已经成为社会各界的广泛共识，直升机产业正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即将进入快速发展的上升通道。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国的直升机工业整体水平将会得到很大提高，完全有可能赶上世界先进水平。到那个时候，我们陆航的装备也将

会是世界一流的。

此次陆航参加国庆阅兵的36架直9WA武装直升机和直9WZ武装侦察直升机，是在国庆50周年参阅的直9W武装直升机基础上进行深度挖潜改造而成的，武器、火控和航电等系统更加符合实战要求，夜战、空战和信息作战能力有了长足进步，代表了我们陆航最新的装备技术水平，其整体技战术性能基本达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世界先进水平，部分技术甚至已基本达到当今世界先进水平。这些改进主要体现在：机体结构方面，该型直升机换装了不穿透机舱的弯梁式武器挂架，与老型号的扁担式挂梁相比，具有挂弹多、拆卸方便等突出优点，导弹挂载量已由原先的4枚增至8枚；另外，为适应在机头下部安装新型探测器转塔，该型直升机机头也由原先的锥形改为了扁平状，进一步优化了整机气动布局。动力传动方面，由于换装了功率更大的涡轴发动机，并对传动系统进行了适当改进，使该型直升机的载重和机动等性能都有了较大提升。机载设备方面，首次采用综合式航电系统取代以往的分立式结构，不仅实现了机上信息的综合，而且还能有效综合C31信息，大大提高了信息获取、传输的速率，同时还大大降低了飞行员的工作负担。武器火控方面，在配装的新型探测器转塔内装有电视摄像、红外摄像、激光照射／测距等多种探测设备，目标探测，识别能力显著增强，iNN_还首次具有了夜战能力；另外，该型直升机能够挂载多种导弹及火箭弹、航炮、航枪等武器，能够有效遂行空地精确打击，面状杀伤及夺取低空，超低空制空权等作战任务。直9WA／Z直升机列装部队短短几年时间，经历了“和平使命”联合军演等数次重大任务的严峻考验，其优异性能赢得了广大陆航部队官兵乃至俄罗斯同行的高度赞誉。

记：当前，我们陆航装备建设面临着哪些困难和挑战?与世界主要军事强国相比，我们陆航装备建设的差距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未来发展的方向和重点是什么?

尤：陆航装备建设即将步入快速发展的新阶段，各种矛盾和问题将更加凸显。在此阶段内，我认为陆航装备建设面临的最大困难和挑战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由于陆航兵种未经历过实战，发展的装备也从未接受过实战检验。现在发展装备都十分强调以军事需求为牵引，但由于我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和数据的支撑，军事需求分析还仅仅停留在理论研究的层面上，或者是跟在别人后边，人云亦云。我们说，为什么美国、俄罗斯、以色列等国家的装备发展的比较好，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就在于他们的装备能够不断地在实战中得到检验，军事需求也能通过实战而不断地得以修正。恰恰在这方面，我们是十分欠缺的。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为检验装备而特地人为地去制造一场战争。我们只能通过科学地分析、谨慎地决策来弥补实战经验的不足，以使我们的发展装备能够与未来实际作战需求尽可能一致，但这的确十分困难。另一方面，目前我国还尚未形成很强的直升机工业基础，陆航装备建设发展缺乏可靠依托。相对于其他军用装备，直升机具有军民通用性强的显著特征。美、欧等强国的直升机产业发展，基本上都是走以民用为基础、以军用为先导的道路。通过发展民用直升机可为整个直升机产业及军用直升机的发展奠定基础，而通过发展军用直升机，则可为民用直升机的发展提供很好的技术储备。俄罗斯也把直升机工业的发展，构建在大量出口的基础之上。通过占据广大的国际市场，可为其直升机产业的发展赢得广阔的市场空间。反观国内，由于受到低空管制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我国民用直升机的发展才刚刚起步。正因为如此，我国直升机产业生存和发展的重任，就只能落在军方，主要是我们陆航头上。要想以一个兵种的力量，去撑起我国直升机产业发展的大半边天空，这的确很难，我们感到压力很大。

至于在装备整体建设上，我们陆航与世界主要军事强国之间存在的差距，我认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总体规模还太小。相对于世界第一的人口数量和世界第三的国土面积，我国的确是一个直升机小国。总规模小，人均比例失调。去年参加汶川地震救援，陆航虽然出动了近百架运输直升机，但与救援任务需求相比，还存在较大差距。二是技术性能还比较低。与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各主要强国陆航部队装备的AH－64D、米－28N、“虎”、NH－90等先进直升机相比，陆航现役直升机的技术性能还存在相当差距。三是体系结构还不尽合理。美军陆航拥有世界上最为庞大的直升机群，其主战装备有CH－47“支努干”重型运输直升机、UH－60“黑鹰”战术运输直升机、AH－64“阿帕奇”攻击直升机和OH－58“基奥瓦”武装侦察直升机等4大系列。俄罗斯陆航基本上也就是米－17、米－24、米－26和米－28等几个系列。相比之下，我军陆航直升机不仅总体数量少，而且型号庞杂。另外，陆航直升机装备体系中还存在一些缺项，使火力打击、战场侦察和兵力投送能力受到明显制约。

当前，我们陆航装备建设发展正处于一个蓄势待发的大时代。在今后一二十年，我们陆航装备建设的最紧要任务就是要抓住发展机遇，尽快上规模、上层次，二者不可偏废，必须同步进行。我们要在大幅扩大数量规模的同时，不断提升装备的质量性能，并进一步构建完善装备体系，大力加强“快速投送、精确打击、有效制空和适时保障”等4种能力建设，把陆航打造成符合实战要求的低空劲旅，推进陆军实现“机动作战，立体攻防”的战略要求，促进陆军由区域防卫型向全域机动型转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陆航的装备序列中将会出现不少新的身影，届时我们的能力也将会得到很大提升。

责任编辑：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