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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

2009-01-05陈刚和

金山 2009年11期
关键词:满嘴出点夜幕

陈刚和

夜幕没精打采地铺了下来,同样没精打采的人们早早上床睁着眼睛熬天亮。狗儿用几声零星的轻吠在给自己壮胆,夜静谧得有些空洞和荒凉。乾元就在这空洞和荒凉中踩着满腹期望到处乱逛。

空气中突然游过来的一星点味儿,惹得他满嘴生津喉结不停地动;抬起的脚轻轻放了下来,耸着鼻子嗅出那味的来源。

用一声响亮的咳嗽算是打过了招呼,屋里稀里呼噜喝汤的声音一下子寂静了。吱呀一声,一方灯光里印着克明的影子。见是乾元。没关门也没让进门的意思。

乾元并不在意:“夜太长,睡不着,转转。”说着自己挤了进去,围着锅台一睃眼是空的,失望和着口水咽了下去。

瞄一眼有伤在床的队长老婆,见她黄瘦得像一架干柴棍棍,担心那人还是不是活的:“嫂子好些了吗?”

“慢着哩。”克明不冷不热懒得理他。

“没弄药?那也该补一补。”目光在低矮的小房间里胡乱睃巡。

“什么狗屁话?肚子都饿得巴背了还弄药补营养?晚上能熬点汤水镇镇痛就不错了。”老婆摔伤了,克明本来心里就窝火,嫌他的话刺人就戗了一句。

乾元吸吸鼻子还有残留的野蒜味,心里老大不甘。“明天工作队要来?”搜肠刮肚总算为自己还赖在这里找到点说头。

克明盯着眼前这怪眉怪眼的家伙警觉起来:“队上分粮给大家是为了保命,工作队来你给老子滚远点。”

私分集体那点粮食,克明自己都没闹明白做得对不对,心里怕兮兮老踏实不下来。被他这一提起,更怕这家伙会弄出点啥事来,可得先将他压一压:“是不是肚子饱了,就有点不安分了?”

“这日子不知哪里是头,那点粮食管多久?”

“你还想怎样?就这点还不知咋交代呢。”

“一个人就是划不来。”乾元嬉皮笑脸油了起来。

“是人话吗?有本事你捞一个回家谁也不会亏待你。我告诉你,你敢在人前瞎鼓捣我可真要收拾你。”队长拍拍乾元的肩,力量用得很猛,拍得他腿肚子都打闪。

“算了算了。”乾元挺没意思地笑笑,返身钻进夜幕中。

克明目送那单薄的身影逐渐融进深邃的夜幕,突然叫住他,从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塞了过去。

“啥子哦?”

“蕃苕酒。你嫂子擦伤用的,就剩这些了。该做回人了,我的好兄弟。”

乾元一愣神,有种被电击的感觉。扬起酒瓶对着屋里的亮光瞧那浑浊的液体,咂吧着嘴:“听说过。”

第二天,工作同志对克明说山上钢铁就要出炉了,你不能拖了后腿。克明装着木愣愣地正与工作同志打着马虎眼,乾元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满嘴的酒气,拨拉开队长结结巴巴地说:“昨晚我看过了,除了几颗老鼠屎什么都没有……嗝……就那点点我全背回家了,饱吃一顿还剩好几斤呢……”

克明吃惊地扭过乾元摇晃的身躯,乾元用目光阻止了他的疑问,从牙缝挤出点声音:“我就半双筷子一根棍,正好去混他几顿。有啥?同志,我肚子饿就拿了,都怪我这手……对不起大家了,嗝——”

就这样,工作同志比弄到粮食还高兴地把乾元押到公社邀功请赏去了。

乾元显然低估了公社革委会的力量。几天后被克明叫人抬回来时已奄奄一息,只能用暗淡的目光与克明交流。见此情景克明悔不当初:“兄弟……我干嘛要给你那几口马尿,让你昏瘥瘥来受这么大的罪呀。”

乾元喘息了好大一阵,才勉强吹出点声音:“好……好喝!咱……咱村的人还好好的吧?想……想让人夸,真不简……简单……”

克明放下乾元软垂下去的手臂,帮他理顺胡乱耷拉的眼皮,将这浑浊的世界挡在外面。乾元成了村里的第一,是不是唯一谁心里也把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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