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好联盟

陈凤群

四目相对，朱燕和林芳脸上的微笑瞬即凝固了，朱燕绷上了脸，林芳也绷上了脸。

呸，我呸!朱燕朝林芳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我呸!林芳朝朱燕狠狠地啐了一口。

清早上班，每每在合欢街口相遇，四目相峙，朱燕和林芳瞬即就绷着脸朝对方狠狠地啐上一口，然后朱燕朝东林芳朝西相背而去，各自绝不回头再看对方一眼。

林芳大学毕业后分到A县一个小镇国土所工作。小镇地处A县边陲，几乎与世隔绝，到县城要蜿蜒3个多小时山路才能抵达。林芳拒绝了小镇上所有的追求者，发誓要找个有权势的男朋友跳出这个犄角旮旯小镇。不久，在同学的婚宴上，林芳认识了彭军。彭军是B市国土局的办公室主任。一个气宇昂藏，一个妩媚婀娜，彭军和林芳一见钟情。席上，彭军和林芳挨肩儿坐，彭军风趣幽默，林芳笑得花枝乱颤。此后每逢礼拜，彭军总会驾车前来看望林芳。彭军总是朝来夕去，把长夜漫漫留给林芳。彭军的彬彬有礼，彭军的君子风度，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每到节假日，彭军就载着林芳异地游历，出双入对俨然夫妻。

爱情童话破灭是在林芳怀孕之后。当林芳满心欢喜告诉彭军有喜时，彭军愀然变色。林芳打破沙锅问到底，彭军才无奈告诉林芳自己是有妇之夫。彭军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林芳登时晕厥了过去。林芳醒来后，彭军泪流满面地向林芳表白，说林芳是他的至爱，一定和妻子朱燕离婚，和林芳结婚。三个月后，彭军兑现了诺言，同时把林芳调到了B市环保局。

林芳牺牲了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实现了自己到大城市生活的夙愿。林芳的美丽、和善，还有彭军显赫的家世，让林芳在单位很有人缘。那是林芳到环保局上班的第十天，朱燕携着三岁女儿寻到环保局。林芳的办公室被同事围个水泄不通。朱燕和女儿抱在一起无助地哀泣、声讨，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对林芳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翌日清早上班，在合欢街口相遇时，朱燕和林芳不再熟视无睹不再形同陌路。朱燕朝林芳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我呸!林芳朝朱燕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我呸!

今天你抢走我的丈夫，日后你也会和我一样下场!朱燕到林芳办公室吵闹，临走时抛下的这句话一语成谶，两年后得到了应验。

在这两年里，彭军被提拔为副局长。那天林芳抱着两岁多的女儿和彭军说着笑着从超市出来，忽然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爸爸……”扑进了彭军怀里，随即一个很妩媚的少妇慌慌张张地冲上来抱起小男孩匆匆而去。林芳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男孩挣扎着哭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渐去渐远，浑身颤抖。

彭军平静地提出了离婚。纠缠了十个月，林芳终于不堪精神折磨，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男人是家庭的顶梁柱。失去了丈夫，林芳才深刻体会到当初朱燕大闹环保局，和女儿抱在一起无助哀泣那种难于言喻的悲恸。

这天清早上班，林芳和朱燕又在合欢街口相遇。四目相对的刹那，笑靥浮上了林芳和朱燕的脸。

嗳，你好!林芳朝朱燕笑笑。

嗳，你好!朱燕朝林芳笑笑。

僵持了近三年的怒目相视，终于在这清浅一笑间土崩瓦解。在茶楼里，林芳和朱燕冰释前嫌，谈论最多的是彭军的现任妻子杨小蕙。说着说着林芳和朱燕心里就泛酸泛堵。

在茶楼里，朱燕和林芳达成友好联盟了一个协议。

此后，朱燕和林芳轮着派女儿给彭军打电话。今儿这个说有病想爸爸陪，明儿那个说得了奖要爸爸奖励；这厢说了第一次下厨做了一道可心菜让爸爸尝尝，那厢就说买了爸爸最爱吃的脆皮鸭要和爸爸分享……父女连心，彭军对两个女儿总是有求必应。每回彭军上门，朱燕和林芳自是极尽贤惠，对彭军柔情似水。毕竟夫妻一场，又有女儿维系，彭军跟朱燕和林芳重归于好，乐得拥有三个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杨小蕙和彭军爆发了婚后第一次争吵。杨小蔥怒斥彭军脚踏三只船。彭军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争吵不欢而散，杨小蕙和彭军进入了持久冷战。彭军在杨小蕙身边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朱燕和林芳身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杨小蕙很抑郁，常常以泪洗脸。

一天黄昏，神思恍惚的杨小蕙带着儿子逛商场。从试衣间出来，不见了儿子的身影。接到杨小蕙语无伦次的电话，彭军疯了似的到处找，可儿子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杨小蕙精神一下子垮了，不消半月妩媚丰润荡然无存。

而后，朱燕和林芳借口好好照料杨小蕙，拒绝彭军上门。

彭军每每面对神经质的杨小蕙，往事前尘，恍然如梦。

这天清早上班，朱燕和林芳又在合欢街口相遇。四目相对，朱燕和林芳脸上的微笑瞬即凝固了，朱燕绷上了脸，林芳也绷上了脸。

呸，我呸!朱燕朝林芳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我呸!林芳朝朱燕狠狠地啐了一口。

然后，朱燕朝东林芳朝西相背而去，朱燕没有回头，林芳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