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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彼此依然不屑一顾

2008-12-29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08年1期

  申对我这个戴一副黑框眼镜的优秀生不屑一顾,而我对他这样以打架著称的差生也没有什么好感。
  在一次学期末的总结大会上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去发言。而他,则作为劣生典型去作检讨。两个人在上下台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用肩头拦住我,说,放学后。在教室里等我。我没有理他,径直昂头走下去。但是那天大会结束后,我还是丝毫不惧地留了下来。我想如果能用拳头了结我们之间隐形的恩怨,我很乐意奉陪。
  随着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之间的空气,也愈来愈紧张,我几乎闻得见浓郁的火药味,蛇一样,吐着信子,游移过来。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只需轻轻关上教室的门,一场恶战,便会爆发。
  可是,并没有刀光剑影。当最后一个同学。转身出门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拿起一支粉笔,在书桌的中间,用力地画下一道线,然后将粉笔潇洒地朝后一丢,冷冷笑道:此后,我们谁都不必再丢白眼,各走各的路。如果你非要拿你的标准鄙视我。那或许不久之后,我们也只能靠拳头解决。但是,我更希望,我们之间展开的,是一场“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他说到这里,为自己借用的这个历史词汇,狡黠地笑了。而我,也忍不住笑道:好啊,我们此后,非暴力不合作。
  我们至此成为不屑一顾的陌生人,再不关注彼此。他继续他吊儿郎当的生活。我则一心往那更高处飞翔。他依然时不时地惹是生非,依然与每一个优秀的学生形同仇人,但唯独将我。完全丢进了生苔的阴湿的角落。
  高三那一年。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班里的气氛始终沉闷,我连要好的朋友都懒得搭理,更不必说他这个被高考判了“无期徒刑”的差生。能早已经不再学习,每日来去,只是象征性的一个形式。除了上课,他基本上不待在教室。他自有他的群落。听说。他跟每一个考学无望的学生,都混得很好,彼此间称兄道弟,很是情投意合。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难兄难弟罢了,过不了几天,他们这群落魄的“贵族”,就会被高考哗一下子冲散了。
  暴雨很快地来了又去,发榜那天,我在学校的操场上,看到生龙活虎的一群,那领头最生猛的一个,正是申。我看着他在人群里跳上跳下,时不时地,就被挡住看不见了。我们中间,不过是隔着几十米,但我却知道,那是咫尺天涯的距离,我们,永远无法逾越。
  听说,申在父亲的奔走下,去了部队,在部队里学会了开车。技术超群,一个人在陡峭崎岖的山岭间驾驶,稳如平地。他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即便是如此严格的部队,也没有将他的锋芒全部去掉。我们从来没有在同学聚会上相见,对于申,我们这帮在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优生,与他不过形同陌路。他,不过是我们相聚时一个偶尔提起的话题。
  几年之后的一个傍晚,我在小城的某条喧闹的夜市上。又看见了申。他在一个露天的餐馆前,与一帮人,正大口地喝着扎啤。抬头的瞬间,我们的视线,猝然相接。那一刻,我们谁都没有动,只是那样漠然地,看着马路对面的彼此。就像许多年前,我们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等待着人群走光,了结恩怨一样。
  最终,还是申。一个不屑一顾的微笑,然后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与人饮酒。而我,就在那样的瞬间。知道时光再也不会给予我们相遇的机会。我们永远都是两条路上的旅者。
  人生中。总会有这样一些人,不会成为息息相通的朋友。亦不会变成剑拔弩张的敌人。我们只是在心灵上,彼此不屑,彼此疏离。可是,能够路过,能够在别人提起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哦,这个人,知道的”,这样一种奇怪的缘分,像是一颗偶尔硌脚的石子,或者一株绊住我们的野草。被赋予我们单调的旅程,丰富我们平淡的记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一段旅程的意义,大抵就在这里。
  
  编辑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