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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傻”姐姐

2008-12-29蝶舞沧海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08年12期

  自咿呀学语我就没叫过她姐姐,因为我觉得她傻。我总是模仿妈妈的口气,拉长了尾音倨傲直呼她的名字。六岁开始起,我捉弄她上瘾,比如偷吃了家里的罐头把空瓶放进她书包,比如把咀嚼完的口香糖悄悄放在她即将坐下的板凳上,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在她饭碗里偷偷埋上盐,看她在妈妈严厉的目光下闷声扒拉进嘴里。
  她大我五岁,是爸爸前妻的女儿,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着爸爸的面。妈妈对她还算好,等爸爸一转身就有些分彼此了。她从十岁起就学会了烧饭洗衣做家务,除了和我在一起嬉闹时。她一直内敛沉默,少有笑容。很多次,我们玩剪刀石头布,或者玩捉迷藏,事先规定她输了我就刮她鼻子,我输了就得叫她声姐姐。结果每次无论输赢,我都耍赖把她鼻子刮得通红,却从不叫她姐姐。她就骂着小坏蛋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挠我痒痒,我们咯咯笑着缠成一团。
  她中考那年,考了全市第三名。爸爸激动不已,说这孩子绝不能在我手上给荒废了,否则对不起她九泉之下的妈妈。但家里实在太穷。那一晚,父母在隔壁房间里争吵到半夜。我烦躁地捂住耳朵,迷迷糊糊睡了。凌晨三四点醒来,一个黑黑的影子吓我一跳,是她落寞地伏在窗台上,肩膀因隐忍的低泣而颤抖。第一次看见她的泪,我心里着实地震了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天亮时爸爸推门进来告诉我们,妈妈同意了,让她继续念高中上大学。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咬咬嘴唇坚定地说:“我考虑过了。我辍学出去打工,妹妹还小,以后念书的路还长着呢。”
  最后,她选择了市里一所中专院校,说是至少可以早些参加工作。留校住读后,她很少回来,也几乎不向家里要钱。后来我读到初一下学期时,爸爸因意外提前退休了,而她还没毕业,家里一下子就变得捉襟见肘。
  想不到的是,她却在这“柳暗”时刻给了我们意外的“花明”。差不多每一个月左右,她都会匆匆回来一次,每次总塞给我百八十元,并一再嘱咐我和妈妈,不要让爸爸知道。妈妈是不问来路的,就算她不交代,妈妈也会守口如瓶。而我少不经事懒得深究,好像是心血来潮问过一次,可还没等她回答就被电视剧情吸引了。
  冬日里一个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的星期天,我想念起中山路的一家烧烤店。那里的新疆烧烤又香又辣,真正是如一句广告词里所说,好吃的不得了。这样一想口水就流了出来,我邀了两个同学,直奔那里而去。
  起初也只想每人吃两串作罢,但摸摸口袋里姐姐前天给的100元,为了显示自己豪爽,便索性放开来,反正用完了姐姐会有办法嘛。那一顿我们吃得酣畅淋漓,全身上下热腾腾。出店门我就模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惊疑地揉揉眼睛,真是她。她肩上挎了个旧帆布包,怀里抱着一大摞报纸疾步如飞。我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走得这样快,像武打片里有轻功的侠客一般。
  她突然在街边的石礅上坐下了。我撇下同学快步走到她跟前,她先是愕然,马上做了个鬼脸说:“我课余时就跑居民区送这个,五楼以上的三分钱一张,刚开始跑不快,现在锻炼出来了,嘿,一天能送五百多张呢!”那一刻我的鼻子很酸。手指就有股冲动想把刚吃进肚子里的美味狠狠抠出来。五百多张啊!我再也忍不了,叫出蕴藏了十一年的两个字:“姐姐……”
  那一天,我终于明白嘲笑对方傻的那个人,只是因为他(她)自己没有真的明白什么是爱罢了,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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