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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孩叫“春丫”

2008-12-29邱启明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08年12期

  那年,我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在当时。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们镇中心小学有三个毕业班,我是唯一一个“上榜”的。想想,真比现在考大学还难。
  在乡里上学,大家基本上都不太直呼姓名。大家相互之间大多叫外号,如果是同村的,则都是叫小名。
  我的学名和小名都土得掉渣。到县中学报到后,我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郑重地在每本书上写下我的名字,就像父亲在田垄里播下希望的种子。我是大山的儿子,我来自大山,我的名字就叫大山——李大山。
  其实,像李大山这种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还不至于让人笑话。同学中间,比我名字土得更过分的也有,比如女生居然叫张屋后。直到现在,那依然是我所知道的最古怪的名字之一。
  关于名字所带来的烦恼,出现在初二的时候。
  秋日的一天,天气依然很热,校园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让我想象一下——他首先应该在走廊上局促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向我们班走来。然后,他出现在了窗外,谨慎地张望着,然而豁亮的声音却飞跑进教室:狗蛋、狗蛋!
  同学们的眼睛像乱鸟一般飞起来,他们交头接耳地想搞明白其中的意思。而我,早已心急如焚。我想:你嚷啥呢?你快住口吧!但是,很快地,带着泥土气味的叫喊再次如热锅的蒸汽弥漫我一身:狗蛋,俺的儿,快出来呀!
  我如枪击的兔子般蹿出教室,出现在父亲面前。父亲一张红彤彤的笑脸在阳光下很灿烂。他憨厚的笑容让我感觉眼睛发潮。
  父亲从身后递给我一个水壶,说:“你妈担心你在县里水土不服,让我捎来一瓶屋后的泉水。”居然送水来?我是既感动又无语。我想让父亲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可他说还要去买种子,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看着父亲壮如大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我怀抱一壶美好的心情跑回教室。
  剐一进门,我就听见有入学着父亲在喊:“狗蛋,俺的儿,快出来呀!”
  我如棒击一般,茫然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走回座位。在同学们的怪笑声里,我的眼泪很不值钱地流了下来。
  突然,一颗“纸蛋”飞过来,落到我的怀里,展开,上面写着:看我的!抬头就见平时跟我关系一般的马艳华正朝我眨眼睛。
  马艳华沉着地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去,清清嗓子,然后很真诚地对同学们说:忘了告诉大家,我也有小名,我的小名叫春丫!同学们一愣之后,立刻又引发一阵更为喧闹的欢笑。马艳华的笑容亦在她美丽的脸上荡漾着……
  晚自习后,我问马艳华:“为什么这样做?”
  马艳华说:“记不记得一个午后,我去看校园角落的一株黄花,让蜜蜂蜇了鼻子,肿得像个猪八戒?当时同学们都在笑我,只有你,没笑。”
  我愣愣地站着。我在想那个马艳华鼻子肿了的午后自己为什么没笑,是心情不好吗?还是想笑不敢笑?我记不得了,
  马艳华真诚地对我说:“谢谢你。”
  第二天,同学们余兴未了,依然“狗蛋、春丫”地叫。我无言以对。忽然,我听到一声清亮的声音——狗蛋!我犹豫了一下,也赶紧喊了一声——春丫!然后我和马艳华就在同学们的惊诧中大笑起来。下课后,我和马艳华跑出教室,左一声“狗蛋”,右一声“春丫”地叫喊着,简直快乐至极。
  同学们很快感觉到乏味起来,于是,我的名字又回到大山的位置,
  一场落寞的秋雨过后,天气骤然凉了下来。一个周末的下午,同学们都跑到操场上看球赛去了。我在教室里给家里写信。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了个阿姨。她问:“同学,知道小荷在哪里吗?”我疑惑地站起来说:“小荷?没有这个人呀!”阿姨一怔之后很快就温和地笑了:“对不起,我说了她的小名,她的学名叫马艳华……”我睁大了眼睛说:“马艳华?不可能,她的小名不是叫春丫吗?”阿姨就有点惊异地瞧我:“春丫?我的女儿怎么会叫春丫?”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飞跑着去找马艳华……
  我说:“马艳华,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你以后不能再随便取怪怪的小名来‘祸害’自己了;第二,你妈找你。”
  马艳华看着我,爽朗地笑着!
  马艳华那天的笑,直到现在我都清楚地记得。只是,初中毕业后,她没考上高中,我就再没见到过她了。听说她出去打了几年工,然后的然后,应该是结婚生子吧。刚好有段时间特别流行李春波的那首《小芳》,每当听到歌里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时,我总是有种错觉。觉得歌词应该是“有个女孩叫‘春丫’”。
  
  编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