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动的雕像

　　周大海这人有些懒，曾在好多个地
　　方打过工，都没能坚持下来。他经常在想，要是有一种工作天天只是坐着，不用动脑也不用动手，该是多好啊，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天他看到几个乞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去买了一些胶水和颜料，在自己脸上画了起来。还别说，折腾几次后，再对着镜子看，一张脸就像脸被烧烂了似的。他又写了一张求助信，上面说，因火灾毁了容，打工都没有人接收，希望路人资助些钱，好去医院整容，早一点找到工作。
　　周大海坐在街头，路人一望他那张满是疙瘩的脸，再一看地上的字就明白了，自然掏些钱放到他面前。就这样，靠骗取人的同情心，他的收入还真不错。周大海高兴极了，他决定到更多的城市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天他来到Ｈ市，刚出车站，就看到前面广场上有一尊高大的大理石雕像，两只夸张的巨手似乎是在欢迎人们的到来。周大海也乐了，这真是个好兆头，城里正在欢迎他来拿钱呢。他出了车站往街上走，发现街头很多地方都摆有大小不一的雕像，城市的艺术气氛还是很浓的。
　　次日他出了旅店，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对着镜子化了装，然后来到街头，将求助信摆好，就一动不动地坐着，只等人们将钱丢到前面。可让他奇怪的是，路过的人不少，但人们只是向他看了一眼，有的还向他笑着点点头，就离开了，没一个人肯掏钱出来。就这样坐了好久，一块钱都没拿到。他不禁暗骂这城里的人，简直都是铁公鸡，看到这么惨的求助者，也没人赞助一点，看来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城市。
　　快到中午了，仍然没有收入，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周大海知道再坐也不会有用，就收拾好东西离开，跑到街边买了一点吃的。
　　就这样白白坐了一个早上，让周大海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将肚子填饱后，他又来到了一处街头，这次，他摆好求助信后，将身子扭曲着，身子趴在地上，将脸往上抬着，右手直直地往前伸，一副哀求别人的样子。这是他的本事，可以一个姿势坐得很久，除了眼睛转动和偶尔转一下酸了的脖子外，几乎是纹丝不动的。
　　可让他奇怪的是，路过的人不少，还是没有人给钱，人们仍像早上一样，看着他笑，就是不肯掏钱，看来真是邪门了。
　　他正考虑要不要再换地点，就在这时，几个学生样的人来到了他面前，望着他笑了一阵，一个男生说：“这人扮得不像啊。”
　　另一名男生也笑道：“表情还行，但穿着太现代了！”几人哈哈笑了一阵，就离开了。
　　周大海有些奇怪，不知道刚才哪露馅了。等几个学生走远了，他就偷偷拿小镜子来看。这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的脑袋后竟然有一张古铜色的脸。他转过头去，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立着一尊雕像。雕像刻的是一个穿着破衣的女子，头发乱得像鸟窝，右手拿着一个破碗，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地上竖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乞讨者”三个字，旁边还有一块广告牌。
　　这雕像和真人差不多一样大小，做得太逼真了，身上闪着古铜色的光芒，那脸上的表情比周大海装的还要可怜。敢情自己跑到雕像前来乞讨啊，难怪这些孩子说不像，而路过的人也只是对他笑笑，估计是人们以为他是在模仿雕像了。
　　看来这是同行的老祖宗呢，周大海历来是见佛不拜见神不跪的，可今天乞讨不顺，这雕像又来到了面前，看来还是不冲撞为好。他立即双手合十，对着雕像低声说：“求您老人家多保佑了，我这就另换一个地方。”
　　他又来到一处街头，看四周没有雕像，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求助信摆好，又做出那可怜的姿势来。可他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人理他，似乎他就是点缀街边的景物一般。周大海觉得奇怪，不由往后一看，天啊，那座“乞讨者”的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身后。
　　这城里真邪门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些雕像为何无声无息地摆在自己的身后。周大海站起来，来到这座雕像前，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又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雕像的手，觉得竟然还有些弹性，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周大海一时兴起，想起刚才几个学生讲的话，说他装扮太现代了。既然人家都说他模仿了，那就真模仿一下吧。他按雕像的造型做好姿势，站在雕像的前面，引得一些路人都看了过来，他觉得还不过瘾，又把手放在“她”腰上，做出两人相互搀扶着乞讨的样子，更引得大人们孩子哈哈大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手摸在雕像的腰上，有些柔软。
　　他见看过来的人多，玩性一起，又想了一个绝妙的招式。他突然将头前倾，嘴朝雕像的脸上吻过去，心想，这样的造型，人们一定更加觉得好笑。
　　周大海的嘴刚碰到雕像的脸，就发觉眼前一暗，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左脸上早挨了一掌，只打得他眼前冒金花。他吃了一惊，刚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右脸上又挨了一掌，吓得他退了两步。
　　只见那座雕像突然动了，向前走了一步，扬起手掌，对着他的脸又打了起来。
　　周大海只觉得脑门一股凉气直窜到脚底，吓得大叫一声：“有鬼啊！”拔腿就跑。就听那具雕像大声叫道：“你别跑！”从后面追了下来。
　　他正在跑着，就看到从街的另一面也跑过来两具雕像，大叫道：“你往哪跑？快站住！”周大海这时已经醒悟过来，原来这些雕像竟然是真人装扮的呢。他吓得转身往另一个街头跑去，猛然间，脚下被人一绊，顿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等周大海爬起来，旁边已经围着好几个扮雕像的人，一个女子站在面前，正是刚才打过他的“乞讨者”。他惊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扮成雕像吓人？”
　　女子哼了一声：“我们是什么人你别管，刚才你企图非礼我，到底怎么解决？”
　　众人七手八脚过来将他抓住，周大海急了，只得问：“我当时以为你是真的雕像，这才去碰你的。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才算道歉了，不过，我身上可没有钱，要有钱的话，也不会来乞讨了。”
　　女子围着他走了一圈，笑道：“看来你也真拿不出钱来，这样吧，没钱就拿人来顶，你跟着我们在街上扮雕像两个月。”
　　周大海无奈，只得答应跟大家扮雕像。他这才知道女子叫吴倩，现在他们正在给广告公司当“活体雕像”。他跟着众人来到公司里，换上和大家一样的衣服，将脸和手脚都涂成了古铜色，来到街头站着。他和吴倩站在一起，上午一人装扮的“乞讨者”雕像现在变成了两人。
　　这晚下班回到公司里，他换掉装扮的衣物，洗掉身上的涂料。当走出来看到吴倩时，他不由一呆，实在没想到，刚才那个“乞讨者”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吴倩见他发着呆，不禁笑问：“你怎么了？”吓得他急忙低下了头。
　　他每天和吴倩等人一起，化过装后就到街头当上了活体雕像。很多路人经过他面前时，都对他们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的人还对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周大海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和当初乞讨相比舒坦多了。
　　周大海这人脑子灵活，常常有一些特别的创意，也颇得公司的欣赏。吴倩也是一个到城里来的打工妹，两人又常常一起扮成一组雕像，渐渐的，他心里对吴倩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也感到对方的眼中，带着一份情意。
　　没多久，两人相爱了，吴倩这才告诉事情的真相。那天周大海乞讨时，吴倩当时在他身后不远，观察一阵后，觉得周大海与别的乞丐不同，已看出他是化装的了。从周大海所做的动作看，觉得他很有表演的天分，挺适合扮雕像的，吴倩就有意靠近他，让他讨不到钱，再用计将他拉进公司来。谁知周大海却来调戏雕像，于是大家只得将戏演下去，逼他跟着装扮雕像。因为做活体雕像的模特人手不足，没多少人愿意将身子涂黑一动不动站在街头的。这活儿虽不用动脑也不用动手，但却要沉得住气静得下来，正是周大海所具有的。
　　现在，周大海已经心甘情愿在广告公司工作了，因为这份工作挺适合他，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份真爱在等着他。
　　（责编/邓亦敏插图/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