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音乐研究的新篇章

　　《歌剧音乐分析》（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以下简称《分析》）是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张筠青多年致力于歌剧音乐研究之后的一部力作。该书对歌剧音乐进行了深入、系统而富有创造性的研究，是我国已经出版的第一部对歌剧音乐进行全面而深入分析的专著。
　　歌剧是人类音乐发展中最重要的艺术形式之一。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舞台艺术，它是音乐、戏剧、文学、美术、表演、舞蹈等艺术因素的有机统一。我国有着深厚广博的戏曲传统，但原创歌剧直到20世纪30年代才缓慢起步。此后，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的音乐家创作了一些产生了广泛社会影响的歌剧作品。但客观地看，我国目前的歌剧艺术在创作、表演、演出、研究方面都存在着不足与问题，歌剧发展的繁荣期还远没有到来。当然，我国歌剧发展的现状有着其历史和文化诸多方面的原因。就目前来看，歌剧音乐的教学与研究的滞后是影响中国歌剧发展一个重要原因。歌剧的创作、表演、研究是高度专业化的，但在我国目前始终没有把歌剧的创作及理论研究完全纳入到作曲教学体系之中来。国内只有个别院校在研究生阶段开设歌剧分析与创作的课程，其它院校基本是以选修课的形式浅尝辄止。这使得年青的作曲家在创作歌剧作品之前没有机会认真地学习西方优秀歌剧音乐和中国的戏曲作品。同时，当前歌剧音乐的研究也较多地关注剧本、理念、流派、美学等方面的问题，对歌剧音乐本身的理论问题和具体的技术问题缺乏深入系统的研究。这显然不利于我国歌剧音乐的发展。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歌剧音乐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具有现实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张筠青教授撰写的《分析》是面向歌剧音乐创作、研究的学人。该著作紧扣歌剧音乐这一中心，对歌剧中音乐的地位、歌剧的分类、歌剧的音乐戏剧结构、歌剧中宣叙性段落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对西方优秀的歌剧代表作进行了深入系统的技术分析，对20世纪的歌剧发展特点与趋向做了开创性的研究。这对于歌剧音乐的创作、研究和教学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张筠青教授的《分析》的价值与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强调歌剧研究的音乐本体
　　
　　从我国目前已经出版的关于歌剧音乐研究的著作来看，大都关注于歌剧的剧本故事、思想内容、美学观念等。而对歌剧中音乐的创作规律、创作特点和创作技术的研究较为鲜见。纵观西方的歌剧发展，那些优秀的歌剧作品之所以成功，最根本的一点是其歌剧音乐创作的成功。因此，深入研究歌剧音乐创作的技术问题于中国原创歌剧的发展有着直接的推动作用。《分析》紧扣歌剧的音乐本体，对歌剧的许多本质特点进行音乐上的讲究。在分析优秀歌剧作品时，寻找音乐上的原因。这一点对于年青的作曲家有着重要的意义，歌剧创作是一个作曲的行为，只有从音乐的角度分析优秀歌剧的成功之处，才能直接获得帮助。
　　
　　二、突出歌剧音乐创作中重要观念问题
　　
　　《分析》涉及到歌剧音乐的诸多本质问题。在歌剧中，戏剧是基础，音乐是主导。从西方歌剧发展和歌剧艺术特性来看，音乐在歌剧中的主导地位是十分明显的。因此对歌剧的研究理应集中于音乐的戏剧结构上。基于这一基本理念，张先生认为对歌剧的分类应以其音乐为基础。比如有些歌剧其剧本表现的是重大历史事件或社会史诗，但却可以写成通俗优美、幽默诙谐的抒情歌剧；而有些表现寻常小事的剧本因为音乐的性质却可以形成比较严肃的歌剧。因此是音乐而非剧本决定歌剧的最终面貌。以此为依据，张先生把歌剧分为严肃歌剧和通俗歌剧两大类。
　　《分析》所涉及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歌剧的音乐戏剧结构。通常人们在分析歌剧时总习惯于把音乐分成咏叹调、宣叙调、间奏曲等分离的部分。这样就忽视了歌剧音乐整体的结构方式与组织特点。就像器乐曲总是体现出一定的曲式那样，歌剧音乐也会体现出自己的组织方式。张先生在这本著作中明确地提出了“歌剧音乐的戏剧结构”，它是指“一部歌剧的音乐总有自己的构成方式。因为与‘戏剧’关联，有些部分的音乐又具有一定的戏剧性，所以称之为‘歌剧音乐的戏剧结构’”（p15）。并以歌剧音乐的戏剧结构把歌剧分为分段式歌剧、连续式歌剧、综合式歌剧、歌谣体歌剧四类。这一分类紧紧抓住了歌剧的核心问题，即歌剧中的整体音乐结构及音乐自身的戏剧结构。它对于歌剧音乐的研究和创作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分析》还对宣叙性段落的特点、形式、重要意义等问题做了深入的研究。张先生认为宣叙性段落在歌剧音乐创作中是一个十分独特、突出、复杂的问题。完全以唱或完全以说都很难构成真正意义上的歌剧，而叙性段落又说又唱的形式则突破了“说”与“唱”之间的鸿沟，使音乐更易形成完整统一的戏剧性结构。这就要求宣叙性段落要同时考虑到音乐、语言、音乐与语言的关系、剧情表达、情感发展等诸多因素。因此张先生认为宣叙性段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决定歌剧音乐质量和成败的重要因素。通过对各国因语言、音乐、文化不同从而形成不同特点的宣叙性段落这一现象的分析，在此基础上张先生认为：“宣叙性段落是一个国家、民族歌剧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p20）。
　　
　　三、突出了歌剧音乐创作的技术问题
　　
　　歌剧音乐创作与器乐作曲不同的是还要考虑到剧本的戏剧发展。这里就必然要处理好这样几个问题：戏剧的发展逻辑、音乐的发展逻辑、音乐与戏剧的结合关系。在对几部有代表性的歌剧进行分析时，涉及到了歌剧音乐创作的许多具体技术问题。比如在对《茶花女》的分析中，就对戏剧情节的取舍；多重主题与主人公复杂心情之间关系处理；每一幕的结构布局；咏叹调、宣叙调、合唱之间调性、音型、音色的安排与戏剧发展的关系；戏剧高潮与音乐高潮的重叠与错落；器乐部分的表现意义、演奏方式与心理刻画等技术问题进行了分析。一方面使读者对该著作中提及的歌剧作品有了一个更加深入的理解，同时也为进一步学习、研究歌剧开启了有益的模式。
　　四、体现了对歌剧音乐分析观念的思考
　　在《分析》的主体部分，对分段式歌剧（以威尔第的《茶花女》为例）、连续式歌剧（以瓦格纳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为例）、综合式歌剧（以普契尼的《蝴蝶夫人》为例）、民族歌剧（以穆索尔斯基的《鲍里斯·戈都诺夫》为例）的音乐戏剧结构做了详密深入的分析。从分析的方式、分析的深度、分析的理念来看，都体现了张先生对歌剧独特深入的研究视角与深厚扎实的学术功力。毫无疑问，这本专著的意义绝不仅限于对上述几部歌剧的分析，重要的是它为歌剧音乐的分析与研究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分析思路与分析模式，对歌剧音乐研究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这一部分的具体分析体现出了以下几个特点：
　　1.完整分析的观念。张先生认为歌剧的音乐戏剧结构是一个连续发展的整体，那种以唱段为基础的分析无法深入地揭示歌剧音乐的戏剧本质。该著作对歌剧《茶花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蝴蝶夫人》、《鲍里斯·戈都诺夫》的分析就体现了这一原则。只有把音乐部分看成一个完整的展开过程，才可能把握音乐戏剧结构的本质所在。
　　2.从“是什么”到“为什么”的分析。张先生强调的是“音乐戏剧结构”，即处于特定戏剧进程中的音乐。因此，在分析音乐的结构、技法等特点的基础上更强调技法与内容、音乐与戏剧的关系。对于具体的音乐现象，在分析它“是什么”之后，张先生都会继续以“为什么”的态度去分析，体会作曲家在音乐表象之后隐藏着的戏剧构思。从理论研究的角度来看，回答“为什么”才是接近事物本质属性的有效途经。这样的分析理念对研究者和创作者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3.对歌剧艺术本质的关注。《分析》在许多地方都透露出作者对优秀歌剧的经验总结。比如宣叙调的使用特点、情感的刻画方式、音乐戏剧高潮的设计、剧本的艺术化、音乐戏剧结构与剧本结构的关系、音乐矛盾过程与戏剧矛盾过程的重叠与分离……这些总结性的研究往往触及到歌剧的艺术本质。这一点对我国目前的歌剧创作是十分有益的。
　　除对代表性剧目进行详尽的分析外，《分析》还列出了丰富的参考分析剧目及分析提示。为了便于读者把握要点，每章后面都附有相关的习题。著作的第十章对20世纪的歌剧也做了概括的研究。在附页中，分国别列出了从歌剧诞生到20世纪的重要歌剧作品及歌剧作曲家。
　　张筠青教授本是学作曲出身，1956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曾创作过许多优秀的音乐作品。对歌剧的研究源于大学毕业后想创作一部歌剧，因在音乐学院中接触的主要是器乐作品，对歌剧并不特别熟悉。为了掌握歌剧音乐创作的一些规律与特点，她对西方歌剧发展史及歌剧名作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与研究，并一发不可收拾。虽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中断过近十年，但对歌剧音乐的研究在其艺术成就中占据着主体的地位。
　　张先生淡漠名利，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创作、研究与教学上。2005年11月在天津音乐学院召开的全国作品分析会议上，《分析》一书引起了与会专家的高度肯定与重视，认为这是我国第一部对外国歌剧音乐的本质规律进行深入分析的专著。我们希望张先生能健康长寿，期待她能为我们留下更多的艺术财富，也希望她倾其一生精力的歌剧音乐研究能从容地传递、发展下去。为我国歌剧艺术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冶鸿德 中国海洋大学艺术系讲师
　　
　　（责任编辑 金兆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