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谱爱情
2008-12-24刘思文
刘思文
1
周日的情景总是这样。几个女孩子相约在我家吃一顿中饭,海侃一下午,晚上随便找地方唱歌或者喝点什么,之后各自回家,生活继续。
第一个到的必然是李芯,她自对面的楼层缓缓地踱过来,或者还顺便买点楼下小店的点心拎过来。我已经忘记了初识李芯的情景,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只能凭着照片回忆,记得一起玩过家家曾狠狠地打过一架。然后小学、中学和大学,基本没有怎么分开过,彼此的事情一知半解地了解着,没有深入交谈的习惯,相处得风轻云淡。李芯长一张标致脸蛋,表情却菩萨一般淡寡。偏偏在物理学院主修光信息,一脸正义地霸占年级成绩第一的宝座,引得那帮闹饥荒的男生抓耳挠腮。
像李芯这样学业优秀的人在我的圈子里几乎绝迹,张娅楠更是变本加厉地炒了大学,只因为那个倒霉民办学校的毕业证比假证还不靠谱。炒了大学的行为让我羡慕不已,无奈自己没有理由更加没有胆量这样做,还是会乖乖跑去交学费,偶尔因为高数成绩失眠。张娅楠炒了大学之后愈发妖娆起来,每次开门看见张娅楠斜靠在门框上的样子,我就想起那十里秦淮,桨声灯影,软软的要化掉似的。张娅楠最适合下午聚会,闲闲散散的两三人,轻声慢语地摊在阳光下喝一杯茶。
我微微一笑,心想姐们儿就是比男人贴心,开内衣商店的张娅楠经常要带一身漂亮的A货内衣送我,还笑言会宠自己的女人就给自己买高级的内衣。我还没有奋斗到给自己添置上百元内衣的程度,但是偶尔还是会买漂亮的瓷杯子安抚自己。
周日的聚会带有报告会和研讨的性质。新的恋情,学院的八卦,商场的打折信息,甚至还有最新的股市行情,因为张娅楠在炒股。落脚点几乎都是男人,我沮丧地想,难道就不能说点别的?是的,所有的问题,期望,苦恼,幸福都围绕着这个物种。
每当大家吃完意大利面或者李芯带来的西点,喝着咖啡发呆时,我的脑子总是飞快地旋转着,试图总结这些看似让人眼花缭乱的感情真相,解决问题,朋友的自己的,自己的问题总是最难解决。“这一次是自己而不是谁”王菲唱,我们总是对自己束手无策,对别人指手画脚。
2
没有人能够忘记那样的时刻,大学宿舍前陈凝带着点做作的忧愁和沉迷拨动琴弦,唱给我他的新歌,名字我已经全然忘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小心翼翼珍藏的片段,竟是那样的廉价,可以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在任何偶像剧中,推动感情的发展。好在陈凝让我迷恋的地方不是唱歌,而是绘画。我疯狂地崇拜任何拿着油画笔在画布上大肆涂抹的家伙,那源于我小时候学画未遂。我介绍他给朋友的时候,总会加上一句:他是个画家。画家一直是我对陈凝的称呼,我们之间的关系像一张赝品名画,徒有其表。仔细观赏,就发现模仿严重。
比如我们的见面方式。那是一个不阴不晴的倒霉日子。我被指派拍摄一条十分钟的专访,内容是美术学院的毕业生作品展览。虽然我那时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所谓装置艺术,但还是兴致饱满地前往。巨大的美术学院大厅中,放着各种奇怪的艺术品。我被一个叫做《婚床》的红色作品吸引,停下来开机拍摄。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盖住我的镜头。我抬眼看去,手的主人是一个穿格子衬衣的长发男人。
你不能在这样的角度拍它。他用手指指那个巨大的红色装置。而且你觉得现在的光线合适吗?
作为一个影视专业的学生,我从未考虑过光线的问题,只是抓起摄像机就狂拍一通。这已经让人觉得很没面子,他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更加令人恼火。
我这是纯纪实的新闻类节目,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表面波澜不惊,其实波涛汹涌,五味杂陈。
他笑笑不置可否,我才注意到这是一个算得上英俊的男人。我准备出击。
大学前半段的爱情简直是一场不计后果的盛大狂欢,那些在军训时候就对教官充满幻想的大学女生,在第一二年中,矢志不渝地在那些可能的地方搜索帅哥,仿佛那是评判男人的唯一标准。我也不能免俗。我潜伏在校内网上,浏览各个学院的帅哥,他们摆出各种姿势显示自己的身材或者迷人笑容。但是我对摄影极为不信任。纪实性是一堆臭狗屎。
陈凝有对我极具杀伤力的厚嘴唇,嘴角微微上翘,足以让我忽略他的装腔作势和故弄玄虚。我果断地走上去要他的手机号码,他也认真地存下了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我们的相识就已经很恶俗,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了。我带了录音笔假公济私地请他到学校旁边咖啡店,美其名曰采访。那个时候学生之中能喝得起咖啡的绝不在多数,我丝毫没有考虑到他把我当成富家女的可能。这是后话。
那个下午的话题从梵高塞尚到达利毕加索。我从来不知道名词和形容词不加选择的无序排列能产生如此大的能力,陈凝胡言乱语,而我神魂颠倒。那些出现在装帧精美的彩印书本上的名字,一个一个自那张性感的嘴唇中吐出。他评价他们的用光,和他们的生平,最后总结性地说,艺术就是线条感,生命也来自线条。你觉得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凭着一知半解我装作内行地迎合道:就像是《呐喊》?
突然陈凝拉住我的手说,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么,你像极了我梦里遇到的那个女子。
如果那时的我拥有现在一半的判断力,我就会知道,从下午3点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废话,而这句才是重点。我满以为自己美到不为人知,只有大艺术家才能发现我闪烁的灵魂。其实这种关系去掉形容词,只是一个常年没有爱的男人,遇到一个送上门的女人。
我以梦中情人的身份进入陈凝的生活,当然还有他不靠谱的所谓画家圈子。那是常年游弋于正常学校生活和自己寄居的理想世界之间的群体。总体特点我想应该是不洗头,也就是所谓的不修边幅。是的,他们以长发为荣,并且在大部分时候想不起来诸如洗头那样庸俗的事情,陈凝是其中的佼佼者。兴许他敏锐的嗅觉都被画画的热情掩盖,或者他对艺术就是从这样的形式切入并理解的。
那个晚上月黑风高,他带我到他的画室。我们悄悄潜入美术学院迷宫一般的教学楼,怀着犯罪者巨大的幸福感打开画室的门。我那自《泰坦尼克》公映之日埋下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第一次的慌乱多过快乐,而我发现陈凝还是处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一直倾向于默许或者肯定一个艺术工作者的私生活混乱,而陈凝一改过去的风格,和我说他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他会对我负责。
而我关心的是:我的身体美么?
陈凝煞有介事地说:带着一点点坚强中的忧郁。
陈凝的嘴角,一直是我最致命的毒药。每一次我们在学校小路上散步,我都竭尽全力逗他发笑。只因为他的嘴角扬起后,我会想起一只朝向大海深处的饱满的帆。这个时候我就能深呼吸深呼吸,踌躇满志地说:陈凝,你知道么,我一直希望你的作品给更多的人看到。你一定要画下去啊。我真心说出这些话语,我甚至为他写诗,在一个小鸟依人是个鸟儿都会喊叫几声的年纪。我爱得天昏地暗,全然忘记了身边的姐妹们。直到她们抗议我已经不组织周末例行聚会,我才带着陈凝翩然而至。我将身边那高瘦成条状物的男人一
指,道:画家陈凝。
坐中姐妹一片沉默,冷场数秒后,有人说:哦,坐吧。
如同每一次我恋爱,张娅楠都会斜歪在沙发上不屑地说:哼,文艺青年。好在我并不是一个被别人的议论左右的女人,我选择勇敢和我心目中的艺术恋爱下去,并且变本加厉地报了一个美术进修班,意在制造我和陈凝之间的艺术默契。于是大家每个周末都能看见穿着破布的我,拿着大大的画夹出没于高考艺术补习班,和黑压压的一片艺术考生一起,对一个面目呆傻的模特进行速写。
作为一个严肃上进的理工类准硕士研究生,李芯再也看不下去我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她终于给我打电话,勒令我明确生活的原则。她说:你怎么还能像大一时候一样肆无忌惮,我们已经应该严肃地考虑生活的问题——稳定的生活。
我的生活已经被对艺术的热情烧到短路,我拒绝任何考研辅导班,拒绝公务员考试,拒绝各类资格考试,拒绝招聘会,拒绝工作,拒绝真实的生活。
我和陈凝形影不离,讨论艺术生活真相爱情和宏大而缥缈的理想,决定一起到某个地方写生。我们各怀鬼胎,制定详尽的出行计划,向各自父母骗取旅行费用。
我花钱无度,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在商场中花掉最后一分钱,结果就是必须过早地承担自己的挥霍结果,自己写字补贴。我试着和画画的陈凝共处一室,写出可以换钱的任何东西。
喂,亲爱的。我在一片大好沉默中忍不住开口。
陈凝应付着,继续画他的画。
你说,你有一天会对我厌倦么,就像是罗丹对卡米尔?我自以为天真且自然地提问。
陈凝面无表情,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有人总结说,对于文艺女青年间歇性的纠结,让她们更加纠结才是最好最根本的处理方法。陈凝无疑深谙此道。他的沉默让我觉得他简直太深沉了,我欲罢不能。
终于我们在种种阻力下出逃成功,在某南方小镇的潮湿空气中大口呼吸。是日,风清日朗,春天的气息早已满溢,我们连同各种小动物蠢蠢欲动。陈凝为了完成一套叫做《水巷》的作品,以备找工作糊弄用人单位,而我则在不停地写着连篇的废话。那些文字,在经过推敲后,统统可以翻译为:“我太幸福了。”或者是:“你们没有我幸福。”偶尔我画一些水墨,后来发现那居然是我唯一值得收藏的作品。
当我怀疑自己怀孕时,我的水粉画已经得到了画室老师的一致赞扬,他们说我的色彩感非常不错。我身体不适,情绪低落,尤其对他们感到失望,他们并不知道我要表达的是什么,他们是一群无知的傻鸟。
我犹豫了很久,到处搜集怀孕早期状况信息,并汇编成册,对号入座。我几乎忽略了陈凝,丢他一个人在他所说的无聊的生命里,我无比焦虑而沉着地制定着谋杀那个假想中孩子的计划,包括早孕试纸购买和“善款”筹集。
关键时刻,我决定打电话给张娅楠。十分钟后她出现在佰乐食餐厅的门口。我穿得像一只素馅包子,点了大份的铁板牛肉饭,尽量装出无辜可怜的样子。张娅楠气势汹汹,劈头盖脸一顿骂。见我不为所动,装定了木头,她点根烟,做出苦口婆心的样子问:你用试纸了么?
我点头,伸出两只指头:两次,都是阳性呢。
张娅楠叹口气:得,孩子爹知道不?
我摇头。
你他妈怎么想的啊?
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和他无关,别无其他。
张娅楠彻底对我失掉信心,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那就去医院吧。
事后我觉得那时候的我简直是厚颜无耻,我已知在那种医院中,医生们都会暗暗猜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一夜情不慎?是二奶遭报应?是什么状况?我已知那些目光让我想躲起来,反而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我怀疑自己怀孕了。孩子要打掉。我坦然地做完各类检查,身体里被不停地塞这塞那。我填了流产申请,时间定在五天后。
张娅楠对我从一个云端天上的不靠谱女青年,跌落到现实的专业姿态感到震惊,并当即决定对我进行援助。感动之余,我觉得我应该通知孩子的父亲。
陈凝赶到时已经很晚了,神情凝重地坐下。我才知道生活足以麻烦到你对任何事情都丧失说两句的能力,我无话可说。因为对于这个事情,陈凝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他既无法替我承担痛苦,也无法给我一个不做人流的可能。他面无表情地说:需要多少钱。
沉默许久,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我的脑子里飞快旋转的并不是那些个浪漫的瞬间,或者是什么远走高飞的事情,虽然这像是我彼时彼刻应该考虑的。我在想,或者我真的需要钱,好多的钱,我是从那一个时刻才开始明白了生活的真理,男人与女人之间无非如此。我开口说:五千。
陈凝的消失是我意料中的事情,我奇怪自己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这样才知道,人被推到那样的状况是不会死的,是什么都能承受下来。手术之前发生了三件事。第一件:陈凝出现,并且道歉。第二件:我发现自己没有怀孕。第三件:我们分开。
就像张娅楠说的,生活就是这样,走进去只会觉得残酷,站在云端永远美好。
张娅楠就是那个走进生活的家伙,而我一直考虑是不是要去县城支教。或者那种生活更加适合我。
3
张娅楠高中时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她父亲的单位要钱。张娅楠骑着单车穿越几个街区来到父亲的单位,坐在门口的长椅子上,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沉陷在随身听里,等待父亲下班。她不敢到父亲新成立的家中,也耻于见到父亲的新妻子。因为她和婚姻出轨的母亲一起,接受父亲的人道主义施舍。她第一次见我时,已经不在乎别人怎样想,非常平静地叙述自己的生活。她已经接受这样的生活不做任何蛛丝马迹的反抗。
我不止一次想这样的生活如果强加给我,我是否可以承受,还是早早厌倦。好在张娅楠根本不爱思考这类无聊的问题,她更实际:怎么来钱。
新生报到第一天,鬼知道自己就是新生的张娅楠哪里来的信息,居然就知道和大二大三的学生一起在宿舍楼前摆摊卖台灯水壶之类生活用品,价格要比市场低很多,而且方便无比。我要一只粉色夹子台灯,张娅楠递给我的时候,我发现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就觉得她一定贫困。
后来的事实是,张娅楠背最好的包包,每一只都大几百块钱。她也倒卖化妆品啊首饰之类的东西,一间间的宿舍去跑,也忽悠我们。
所以我对她的看法一直飘忽无比,当然内心里总是准确地将她定位于一个虚荣的女孩子。我坚决鄙视。直到我在妈妈单位看到来要学费的张娅楠,穿着廉价的运动服。看到我微微一笑,过来攀谈。那天我把她当朋友了,因为她很诚实,想要钱就说:我想要钱。
她毫不忌讳地说自己是物质女孩,不以为耻。她的生活围绕着一个主题:要钱。无论是对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是对身边的男人,对长期联系的生意伙伴等等等等。
我爱张娅楠没有退学之前的样子,更爱她现在的样子,无论怎么说,张娅楠算得上我身边最漂亮的女人,于是她或者拥有退学的资本。
除了钱,张娅楠当着我们肆无忌惮地抱怨得最多的就是,至今还没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去爱的男人。她的意思是让她心甘情愿放开手脚去爱的
男人。她有满腔的爱,关于这一点,我们知道,张娅楠已经等待了那么多年也酝酿了那么多年,她的爱在等待中散发出酒酿的味道来。她说,如果今年情人节前还找不到这样一个男人,她将从此退出欢爱江湖。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真让我们担心,同时也有种旅途并不寂寞的窃喜。末了,张娅楠还顺口骂了一句粗话,因为是随口说的,听起来像是表达了她此时的心情,也像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语气助词,反正在我们听来,倒蛮悦耳的。我一直认为独特的人总会吸引更多的目光,从张娅楠碰到张志的经历就可以印证这一点。
那天离大三那年的情人节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张娅楠参加了一个非正式商业聚会,作为宴会策划人的她,负责在会场外接待。大三的张娅楠已经学会画很精致漂亮的彩妆,租了婚纱店的小礼服。她总是有办法花很少的钱,让自己看起来既优雅又体面。
冷餐上过,张娅楠穿过一大堆人群去询问酒水的情况,看能不能给女士们加点甜酒。还是有点小姑娘的意思,在人缝里左闪右闪就撞到一个人。男人绅士地扶住她。估计当下就发现了这个小姑娘和他一贯艳遇的对象有着明显的不同。他注意到她衣服上的标牌,租来的。他像一个年老的鲨鱼,很快嗅到一些血腥的味道。第一,小姑娘是爱慕虚荣的家伙。第二,小姑娘没钱。
对不起,没有碰着您吧。张娅楠抬起头说。
于是这个男人发现了另外一点,她很美。
你好,我叫张志。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么?他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张名片,好像他真的被她的神情震慑。后来她告诉我们说,男人唯一值得信任的并不是他们的表情,本质上男人和信任无缘。当时她接过名片,说:嗯,还好一夜一万三。她一贯平静,拥有背包客惯看春风秋月的闲散神色,微笑微笑,眼神防空,即使看着你的时候,你也觉得自己是隐形的人。
谢谢。张娅楠也不是吃素的,男人的一个眼神就能泄露出隐含的秘密。对于这样的恭维她向来总是接受得落落大方。她不置一词地离开他,到对面经理那边寒喧。张娅楠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像泥鳅一样粘上了自己的后背,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热辣想象。这太正常了,她嘴角现出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微笑。
轻回头,果然看到他贪婪地看着这边,漫溢的目光如同一口无底的深井。
晚会结束,当看到他打开宝马的车门时,张娅楠决定和他玩玩。
张志或者也想和张娅楠玩玩,可后来据当事人张娅楠说,完全不是那样。
如果两个人的口供不一致,那么事情一定很糟糕。
老男人张志三十五岁,拥有一家不算小的传媒公司。初遇张娅楠就被他所说的那种被刻意掩盖的纯真吸引,随即找到了她的手机号,打电话给她,说要约她出来一起吃饭。张娅楠欣赏直接不做作的男人,于是欣然前往。
即使不看肥皂剧的人也知道,他们两个就会这样开始一段感情,可是对于彼此的角色定位,两个人却都有偏差。张志本以为张娅楠是为了钱可以勉强和老男人展开感情的家伙。张娅楠则认为张志是一个好色没品的暴发户。而她,要去利用他的龌龊心理大赚一把。
张志把第一顿饭定在了品味高调的圆顶西餐,烛光摇曳,音乐轻柔。张娅楠一身黑色风衣,只在左胸前带着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胸针,她知道拿捏分寸,不俗。
两个人势均力敌地谈着话,狡猾地撒着无伤大雅的小谎,展示自己独具魅力的一面。但是不会有人忘记,这只是一场交易。然而,让张娅楠惊奇的是,张志并不是那种这个城市常见的发了财后转到文化领域的土财主,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劣品味。相反,张志的表现可圈可点,他甚至懂得使用男士香水。
他自己介绍说不喜欢国外的生活,就回来开家公司作为缓冲,至于以后,要视自己遇到什么样的女人。说着就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娅楠的眼睛:你呢,打算如何?
张娅楠准确地接住了男人的眼光。她明白,当男人注视你的眼睛时,他寻找的答案往往和问题无关。而应对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是垂下眼睛,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你还有大把时间啊。张志说,垂下头用指头卷那个餐巾。有点晚景凄凉的样子。
他还没有那么老,张娅楠想,但是男人周身弥漫的苍凉气息,让她心一沉。是的,苍凉,她狠狠地把这个词压下去,觉得自己简直和我同流合污了。她后来和我讲起这个细节时,仍然会把手按在心口,好像她还在为当年的一些想法惴惴不安。
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头发有点少了,手指上的小段皮肤仍然白净紧致。她突然觉得他是一只已经走过全盛时期的兽,在暮气四溢的田野上徘徊。
除了感叹年轻真好,甚至有了拯救的欲望。女人无可救药的母性引领她们走向毁灭,张娅楠也是女性,只是多了审慎的能力。
张娅楠说自己每次坐在不同汽车的副驾驶座时,既没有兴奋也没有紧张,而是看着这个城市的夜色撩人,觉得无比孤独。这样的时刻很少,因为她总是不得不跑来跑去的为一双鞋子或者一件大衣付账。
她在对几乎算做她那种生活的局外人说起来的时候,眉眼总是舒展的,那不是见到男人就打量若干圈的张娅楠,剑拔弩张的样子。那种疲倦的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后,几乎在瞬间,她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招呼我和一脸冰霜的李芯去逛街。
什么男人也比不上一杯热巧克力,还有意大利面,张娅楠补充道,气势汹汹地吸进去一根意大利面。或者只有物质才能真的让她安心下来,无忧无虑的生存,而不是我所追求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张志频约张娅楠出去吃饭或者喝茶,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张娅楠预期的发展速度,而张志更像是一个研究透了猎物心理的猎手,并不急于开枪,而是远远地观察一段,看看这猎物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这样的猎人并不贪心,无论是对于猎物还是生活,都充满热情。
这热情,遇到张娅楠立刻转化为物质问题。她还不曾从张志那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生意上的帮助,因此她打他公司职员的主意,她不知道怎么从某个银行承揽每张提成20%的办卡业务。花男人的钱不如花从男人处赚来的钱舒心,这是她个人风格问题。
张志有教养地看着她眉飞色舞讲完这个银行卡有多么好,而且带着讨好的神色微笑。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他低着头。
为什么我要帮你,你提成多少?这男人甚至有点愤怒了,张娅楠心想。对于男人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他的情绪突然失控。两人都沉默不语,沉在冰冻的空气里。
气氛凝固一段时间,张娅楠看见张志头上的皱纹一点点舒展,最后开出一朵沮丧的花朵。“我能帮你,但是,你和我出来只是为了这个吗?”他问,抬起头要答案。
身经百战的张娅楠愣了一下,有点恍惚,但还是很快回答:哈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嘛!
他们的联系因为这件并不严重的事情而一度停滞。张志这个词汇很久没有在我们的耳边响起。张娅楠继续在城市的两头奔波,并且勇敢地炒了学校的鱿鱼,在闹市区开起了内衣专营店。某日闲聊,张娅楠主动爆料张志回来找她,并约好9月到平遥一起看影展。这两个非文艺青年的文艺举动极端反常。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娅楠绝对不是吃回头草的人,看看那些被抛弃却百般讨好希望挽回的男人的下场吧。可这次张娅楠打扮了三个小时,如诗如画地下了楼。
张志换了新车,低调的黑色通用别克。张娅楠坐进车里,看着前方。
好久不见,还好么。
老男人张志缓缓抽烟,说:丫头,我不是想游戏感情。
我已经退学了,现在开店。张娅楠岔开话题。
丫头,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想关系变成那样子。
我明白。张娅楠抬头直视他的瞳孔,那是一双太过色彩浓重的瞳孔,张娅楠的脸在其中被扭曲成丑陋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他的,或者有点着迷。即使他的眼角布满细碎的纹路,即使他说话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有生气。他像是一棵秋天的树,成熟和腐坏的香气缠绕。
她主动找他的手,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些动人的撩人欲念的话,已经在过去说尽,对着无关风月的人,今天的张娅楠无话可说,只是握着他的手。
什么都没有发生,张娅楠搅动咖啡的姿势以及表情都诡异无比,偶尔出现的笑容也让人觉得不那么单纯。
然后她说:什么都没有,他说喜欢我,可是他结婚了。这是我的底线。
4
我还是不能确定李芯和我当初喜欢的男人是怎样在我们的某次同学聚会上相识,然后以何种方式互通款曲,继而发展成为实践异地恋的恋人。这件事情让我郁闷许久,关键是李芯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喜欢别人的家伙。所以她的每一次都如同深海里的火焰,需要经过重重险阻深思熟虑,才能修成正果。
除了长久考虑和反复对比,李芯的感情还在很大程度上呈现出异地恋的倾向。
可能是不想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甜蜜的样子,破坏了自己冰雪美女的造型?或者所有的男朋友都是用来拒绝身边蜂拥而至的追求者的幌子。
李芯像个修女,不止一个人这样说她。每日都见她来往于自习室和宿舍之间,抱一大捧书,双肩书包,长发垂肩。缓缓前行,遇到熟识的人,立刻站住,点头。然后继续前进。你甚至没有时间问她去哪里。
除了我们,可能没有人看到过李芯为思念远方情人流下的泪水,不会有人能想象李芯那满满一大盒子的书信,即使在感情结束后,仍然可以放在那里,供人凭吊。不像我们,分手之后短信尽数删掉,从新格式化自己的生活。
李芯坚守着古典主义爱情的理想,第一位“不在场”情人是传言中的某大学初恋情人,以我在李芯生活中参与时间长度来说,不知道这个人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李芯的保密工作太好,直到大学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异地男友。
郭旭在照片上就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大学男生,笑容规范,衣着整齐,完全符合李芯的审美标准,但是最难得的是李芯说他聪明。要知道,李芯一贯冷漠的语气,可以让他们班所有的男人都自惭形秽。
可是她带着一副小女生的表情说:郭旭是个聪明的男孩。
不可救药的李芯并没有像我们一样,为一场疯狂的恋爱搭上自己规律的生活。每天下午,李芯上完两个小时自习,带着mp3的音乐,一个人缓缓踱过校园的小路,抵达她的目的地——位于校园最南端的一个小邮局,她等郭旭写来的信成为习惯。
我们对这种古老的有点可笑的方式,简直瞠目结舌,偶尔在经历波折的时候,也会带着羡慕想起李芯这种沿着恒定轨道,安稳运行的感情。
郭旭的信一般在每个周三的下午准时寄达,带着北方某工业大学标志的标准信封,雪白,有着一封信特有的芳香。李芯对那枚校徽无比熟悉,十米之外就能准确认出,常常以一种跑步的姿态冲向前方。跑起来的时候,李芯非常快乐,觉得一切都鲜活生动。
那种期待中的东西终于来到所产生的幸福感,没有人比恋爱中的李芯更加明白。
我把李芯定义为古典主义爱情的坚守者,并非因为她只爱好远距离的恋爱,是因为她拒绝一切现代的沟通方式,比如电话,比如网络聊天或者视频,她拒绝一切可以真实触碰到恋人的方式,她执著地热爱着维多利亚时期的小浪漫。
偶尔特别高兴的时候,在周末的三人聚会上,阳光明媚的李芯坐在阴影中,手边放壶水果茶,低声给我们朗读那些她想被分享的章节。张娅楠不喜欢那样缓慢燃烧的感觉,早早睡去。我是羡慕的,但是自认为受不了没有雪夜拥抱的爱情。
收到信之后,李芯开始郑重回信,首先她会去一家文具店挑选信纸,这是开始,后来她开始使用标准A4打印纸,并且迷恋大张白纸上画满的甜言蜜语。接着她会直奔图书馆,在考研自习大军来临之前占领阳光最好的原木桌子,铺开她的信纸。好的,开始倾诉。
在她失恋后,我得以一睹那些信件的真面貌。并且终于明白,信件与其说寄给别人看,却不如说是个人生活细节和感情的叙述,李芯的信件极少指涉那男人的信息,郭旭寄来的信也一样琐琐碎碎地讲着自己的生活:一场足球赛,一次考试,某日经过结冰湖面的感慨。他们叙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关心对方的愿望。
‘终于某日,他们的同盟瓦解。盛夏,郭旭来信说他终于在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并且写了篇幅最长的一封信,劝说李芯,这种触碰不到的爱情其实不是爱情,只是彼此的幻觉,措辞委婉,但是对李芯的杀伤力极大。
至少有一个月,她不再背单词,而是从我这里借去大量电影DVD,一时间天昏地暗,面目无光。一个人呆在小屋子里,床上放着大杯的开水和干粮。几经劝说,李芯才拖着那张愈发哀怨的脸和我去同学聚会。
那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我初恋的男人杜金,我的好友李芯。那时的我根本无暇为这样的事情伤心难过,我一连几个月在外“写生”。
而李芯,开始继续写信,据说内容都没有变化。但是这次,她必须面对一个不是古典主义爱情坚持者的杜金。对于她的每封包含试探、自恋、感叹的精致信件,杜金都以邮件的形式回复:信已收到,一切安好。
日复一日,终于无法忍受。杜金决定策划一场突然来访,解决自己纠结女友在信中反复提及的关于思念、想念、挂念的种种事宜。于是他打了空的,圣诞节前夜到达,想把自己当做一个大惊喜。但是他最终变成了惊吓,李芯面对把自己空运过来的男友杜金没有一丝惊喜。远远超出了杜金预想的是:受到惊吓的李芯选择逃避。
家里音响放着大学英语听力,学习或者读书能让李芯安静下来,这次周末聚会于是改在李芯家里。杜金打给我四五通电话,询问这个鬼女人到底搭错了哪根线?怎么至于对远远赶来的男友置之不理。
是她先写信说想我的啊,杜金在电话那头沮丧地说。
当我们强制李芯出门见人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的黄昏。冬天的夜晚像是泼墨一样,迅速就能占领广大区域,天很快黑下来。
好吧,为了爱,我破例和男人吃晚饭。李芯念念叨叨和我们告别。
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9点左右李芯发短信来,说自己已经回家,而杜金登机回去。一夜无事。
此后,李芯开始频发短信,闲置很久的手机终于开始忙碌起来。李芯的远距离恋爱方式得到了全方位的调整,好像突然经历了工业革命,现
代化步伐谁也拦不住。
每个清晨,李芯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预料中杜金的声音。亲爱的起床了。
无聊的让人嫉妒的小伎俩开场,接着开始一天的生活。
教室的路上,排队等早餐的时候,无聊的政治经济学课上,打水的间隙……李芯发着以无孔不入的姿态进入生活的短信。她由开始目不斜视的走路状态变成了现在一手持手机,一手拿书,偶尔傻笑,并且急于找人倾诉幸福的状态。
于是我们知道,这次,李芯真的恋爱了。
李芯的恋爱以野火燎原的势态发展,这个判断来自于每晚占线的手机号码,从晚8点到11点的广阔时间内,无论是我还是张娅楠或者是随便什么人,休想打通李芯的电话,你能得到的只是移动小姐甜美的提醒:您好,您播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李芯、杜金的长途恋爱动用了一切高科技武器,电话,无线电话,网络,cdma网络,等等等等,据说他们还在筹建一个专门供情人撰写的博客,两个人可以互诉衷肠的虚拟空间。
这场恋爱的战场并不在现实生活之中,而是存在于通讯构建的某个平台之上。
目前,关于远距离恋爱的可能性还在被探索,杜金和李芯继续在我们羡慕的眼光中鸿雁传书,或者视频聊天。是的,我们应该羡慕他们。除了一个真实的拥抱,他们几乎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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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一直劝说自己,表达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必须滔滔不绝地说话,谈论关于我的生活我的感情,我的疑似男朋友我的情人,我的正在发展中的蓝颜知己,我的亲密网友,提供像电影一样不切实际的安慰,我必须一直一直地说下去,从每一个细节看出某种堪称感情真相的东西。或者有人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么,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生活方式。
而且我并不幸福,傍晚的时候我经过学校广场的一大片草地,深秋季节大部分还是深绿的颜色,小部分的草地显出微弱的黄色,有点荒凉。我突然不可抑止地想起那个被我狠狠嘲笑过的重庆男孩,某个记忆模糊的夏天,带我在深夜的广场晒月亮的有着漂亮眼睛的家伙,我是多么无情地伤害了那个貌似很喜欢我的家伙。
我从来羞于表达我对生活的享受,就像我从来羞于拉着自己男朋友的手满街乱撞,某些特殊情况除外。我羞于平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自我陶醉,那会让我觉得恐慌,我在乎别人的感受,我在乎别人对我的判断。我说不出他的任何一点点怠慢或者失误,但是我却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自己的女友挽着别人的手走路,这样的状况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是第二次,而且还有第三次。
表达不是可耻的事情,朝三暮四也不是,口是心非也不是。
除了问候我还是无法在你面前说出任何其他的句子,因为那些句子实在太多了,多得我根本无法选出我应该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没有语法,没有句式,没有意义。我想要说的太多了,所以大部分时候我显得笨拙,并且日渐知道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觉得我的感触都像是负担,所以我只能闭嘴,装作一无所知。
在咖啡店,突然发现咖啡的作用大于任何男人可以给予的安慰,苦得掉泪的浓缩,泡沫细腻的卡布奇诺,或者摩卡,拥有温柔的奶香,异域情调的印第安。今天是纯品的炭烧,苦涩是我一直不接受的东西,原来的老板一直推荐并且盛赞不已的东西。正在读的廖一梅的《悲观主义花朵》,不过重复我们早就经历的事情,爱情原来可以如此悲伤。
穿梭于不同的感情中会让人身心疲惫,难以应付。我讨厌那人说的:你想得太多了。
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给予任何可以站住脚的证据,我必须拼命地从一切细节中提取可以活命的元素,来创造发挥。当然大度地说,不喜欢我也不能算是致命的错误,我已经完全原谅你。
这也说明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瓜葛了,我们互不相欠。
我继续堕落我的,脚踏不踏船之类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很多事情都是一厢情愿,如果我愿意我会是好情人,不过也仅仅限于一个好情人的份上,我不是好爱人,因为我丝毫不可能忠贞。这与我喜新厌旧的美德相悖,我是个混蛋万分的人物,这个我很清楚,比如穿着前任男友买来的裙子去见新的情人,比如穿着现任男友买来的自己都没有看过的外衣和情人约会。我无比宠爱的是情人,并不是男友。
见鬼,我一直避免自己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我的生活究竟能混乱到什么地步,什么样的事情会继续发生,我是不是也是一个恐慌平凡的家伙。对爱的人说,你要记住我,而不是我爱你。
因为我那时候已经非常了解人心脆弱,爱是不可能事件,或者是极小概率的事件,持续时间短到有时不如一支大麻,却需要耗费巨大的经历和时间。果然之后我们互相厌倦挑刺,以至于他说:我们分手吧。我知道他会记得我直到他死去。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的载体不是永恒我又何谈永恒。
炭烧苦得不可一世,为什么那么痛苦的青春期我没有遇到这样的咖啡,为什么那些一个人行走夜路的时候我没有找到这样的东西,苦得没有任何余地,苦得这样彻底。
含在嘴里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些豆子成长时候酸胀的感觉,烘焙时候的烈火熊熊。苦涩干燥的豆子,是在贩卖它的回忆,原本更加苦涩,温水稀释了很多事情。
每当感情结束,我都把责任推卸在对方的身上,并且自认为正确无比。但是我知道,那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十分不负责任的家伙,而且自私,兴趣变换无穷,时间一长就会厌烦。因为这一切,自己根本无法获得稳定温暖的感情,我为此苦恼,并且试图游戏人生。每每感情结束,或者偶尔冷清,我便看到自己的处境,我沮丧孤独,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我现在想安稳度日,拥有一份不变的感情,恒定,即使浓度很低。
所以我选择你,那天是6月1号,我带你回家。你温柔沉默,倾听我的牢骚,不时微笑看着我。我承认当时我并不爱你,而是怀着建立恒久感情的目的,想要粗暴地占有你的生命。于是我们朝夕相处,日子平淡。
像我所有的感情那样,终于有一天我开始厌倦,非常厌倦,你离家出走,我被很多事情纠缠,邂逅其他感情,一度忘记你的存在,或者我已经不介意你是否存在。
那日我旅行回来,打开门,看到你。你在屋子里的很小角落里,你蜷缩着,但是我看见你的眼神明亮。你看着我,带着期待,几乎像是看到了食物。我觉得是你那时的眼神令我震撼。你选择回来,我也选择回来。
我伸手给你,你没有回应,你好像在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笑:我怎么会不要你,是我选择你啊。
对于我的厌倦和对一切人的抛弃,虽然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但是我现在诚心忏悔,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而你,我亲爱的,用你的等待,你瘦了那么多的身体,告诉我,什么才是承诺。我伸出了手,我就已经承诺。
你让我明白,一个生命对另外一个的责任和承诺。
这件事情是我错了,以后我们要好好的。你的生命,你的一生,虽然只有三年了,但是它们全是我的。
你要带着只有我的记忆死去,全是我,你永远是我的。
生是我的活老鼠,死是我的死老鼠。
责任编辑/陈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