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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之远

2008-12-05何丽萍

百花洲 2008年6期
关键词:木荷高个子继母

树叶被风吹起来的时候,细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着。天空暗下来,渐渐地,只剩下声音。妹妹兴奋地说,又一张树叶掉了。她习惯将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这让她的语言总显出支离破碎。水扣的目光漫过暗淡的病房,虚虚的,落不到实处。黄昏的阴影里,妹妹像一根木头那么戳着,前倾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她越来越胖了,胖得连手连脸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妇女。水扣身体里最尖利的疼,从骨头深处向外面钻出,然后一寸一寸地蔓延开来。

死是容易的。它的过程,似乎接近于一张树叶的凋零。水扣心里跳出一句希门内斯的诗,我们说过:“死亡”,犹如一个句号,我们消失但又化为其他。许多年前,水扣曾经是文学青年。当然,现在不是,早已经不是。

也就是昨天,临床那个高个子男人在一声尖锐的喊叫里终结了生命。他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因为清脆,那个名字突兀地留了下来,在水扣的感觉里无所不在。水扣敢肯定,那是高个子心底里最隐密最顽固的名字。高个子的妻子一直从容地站在门口,很耐心地躲避着高个子吐出最后一口气。这里有一种说法,受了死人临终的气,会折寿。高个子已经拖了三年,这个世上没有一件事是经得起拖的,包括痛苦。包括情绪。当然也包括感情。寿衣也可能是三年前的,折痕清晰,从一只旧袋子里匆匆倒出,上衣七件下衣九件,一堆人忙作一团。然后才是哭,传染似的,一浪高过一浪。又一下子歇住。高个子刚及中年,只是死后的面容完全是一个老人了。好象就是在死后的那么一瞬间变老的。没有一点过渡。水扣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自从得病之后,水扣就变成一个认真的人,心头放不过一点细节。

在不远的夏天以及更近的秋天,水扣经常听到高个子说,我要抱着女人死去。疾病让高个子变得放松和无所顾忌,这个当年省篮球队友似乎是个风流人物,尽管他拥有的故事在水扣听来多少有虚构和表演的意思。他穿一件今年秋天云城最流行的咖啡色宽松毛衣,树着嫩黄色衬衣的领头,那模样,依然可以找得到一个男人的自信。高个子热衷于穿新衣服,这一点与女人有些相像,也是他区别其他病人和男人的地方。水扣说,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高个子猛烈地笑起来,将消瘦的脸涨成一片桃红。他犹豫了片刻,说,我发现你妻子很会穿衣服。那套蓝色绣花中式衫只有她才穿得出味道。女人的味道是最要紧的。我一直都喜欢有味道的女人。水扣在心里暗笑了一下。高个子的确对女人和衣服焕发着一种接近弱智的热情,这种本能,让他显出了真实。也许高个子是用这样一种沉溺消解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恐惧。

妻子木荷是个容貌普通的女人,即便是穿着蓝色绣花中式衫,也同样容貌普通。不过就是一个城里的女人,有着城里女人的自信与自恋。水扣很有些不以为然。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说,你看人的目光太宽容了。我可是到死才明白,这个世上最狠的人是女人和医生。他们什么都下得了手。高个子象孩子般紧张起来,直楞楞地看着水扣。水扣说,你不相信吗。高个子表情严肃地说,我从来都不这么想。这么想太没意思了。

妹妹一下子坐在高个子的那张床上。她好像已经将刚刚发生过的事完全忘记了。床上只剩下一本黑色的书。书是《圣经》。几个月前,一个水扣曾经喜欢过的女人送的。水扣当作女人的面,送给了高个子。他需要很多东西,比如钱,比如一次有实质意义的安慰。再细小的,比如替他洗一把脸,或者为他烧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只是,他不再需要书。尤其是现在。水扣觉得,有知识的女人都过于自以为是,她们往往对生活缺乏直觉以及更为本质的洞察。当然,这更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敏感与绝望。他已经不能够相信任何一种拯救。

书被高个子读得很旧,有几页就要掉下来的样子。还有几页卷了毛边。水扣还是第一次发现,一本书可以怎么快地面目全非。象人。象人的一生。存在和消失都毫无道理。妹妹说,你要吗。水扣说,我要不动了。妹妹说,扔了吗。水扣说,扔了。妹妹走到窗前,一下子将书扔了下去。她的动作很大,整个人也快跟出来了。她做什么事都动作很大。不想后果。也没有什么后果是妹妹可以想的吧。

这样也好。没有比做一个简单的人更好的了。水扣想起木荷的话。她说,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和谁都隔着一层。水扣自己明白,他不能够打开内心,是因为害怕。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本能的拒绝。而且他还以为,倾诉只是女人的事。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去承担和忍受。许多事情,说或者不说,都是一样的。说到底,谁也帮不了谁什么。更多的人,对别人的故事只抱着本能的好奇,那里头,是不会有一点同情的。打开自己也就等于出卖了自己。他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壳里,那是他多年来坚持的一个姿势。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全。象他这样的人,有很多的东西其实是别无选择的。

水扣让妹妹把辫子梳一下,妹妹撅着嘴,有些不情愿。水扣说,女孩子,不打扮,没人要看的。妹妹就笑嘻嘻地说,看我的人太多了。所有的人。男的,女的。好像我长得和别人不一样。水扣的身子,动了动,马上松软了下来。那些暧昧的眼神,总是象刺一样戳进他的心里,让他时刻不安着,并且,生出许多的仇恨。尽管水扣明白,这样的仇恨没有多少来由。但只要他爱着妹妹,那恨就是注定的。水扣之所以能容忍高个子,甚至表达了某种友好,只有一个理由,那是因为高个子没有把妹妹当作另类。高个子说是简单的或者说是善良的倒不如说是聪明的,他看到了水扣内心最隐密的情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走近或走远,往往会来自一件很细小的事情。

童年甚至少年,妹妹辫子上头都打着蝴蝶结。水扣记得,蝴蝶结是紫的。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一些清晨,母亲用一盆放了草籽的水将白细纱染成浓郁的深紫,她斜着影子,轻轻地吹气,很快地,一群快乐的紫蝴蝶在她手掌里翩翩舞蹈。母亲临死的时候对水扣说,妹妹的辫子,记得要打上蝴蝶结。妹妹那年十二岁,此后,她再也没有长大。她停留在自己十二岁的世界里。那是一个和世俗隔膜着的世界,简单得只有一堆紫色蝴蝶结、一只玩具熊和一些梦。妹妹的身上,甚至还可以闻到孩子的体味。

水扣想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些泪水。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他在她面前放声痛哭的女人已经离去。那是母亲。除了母亲,他不会也不想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哭泣。妹妹走过来。她说,你又想事了。水扣很软弱地说,我没什么可想的了。水扣让妹妹蹲下来,用手指挑开头路,开始为她打辫子。他做的很熟练。那是多年练习的结果。因为妹妹,水扣始终都是一个内敛而温和的人,一个特别容易满足和特别能够忍受的人。水扣盯着妹妹,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妹妹说,我会跟着你的。水扣就楞在那里,身子半天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水扣经常想起埋着母亲的那块墓地。那里头,还曾埋过水扣的一个姐姐。它在朝阳的山坡上,四周是野杜鹃、松树和成片的茅草。十五年前,水扣张惶地看着母亲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消失。身旁的妹妹将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她的姿势古怪而僵硬。父亲的发暗的脸模糊不清。在众人的目光下,水扣做着一个儿子要做的事:披麻戴孝,捧照片,点香烛,落棺时下跪。那场春天的雨,下得无声无息,落在脸上,竟生出了丝丝的疼痛。那是水扣对死亡最初的记忆。那时候水扣还不知道,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他就这么长大了。潦草、仓促、干瘪而且毫无预感。

又一张树叶掉了。妹妹更兴奋地说。她将潮湿的手指从嘴里抽出,整张脸贴着窗户哈了一口气,踮起脚用力地写下一个瘦小的字:人。这一回,水扣盯着那个字,直到它全部消失。他们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同一个游戏里。这是打发时间的一个好办法。他们都没有什么事可以想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再与他们有关。虚无是生命的本质,死亡准确地将它呈现出来。在死亡面前,人们找到了唯一的平等。

在另一个黄昏,水扣看见父亲扛着肩摇晃着走过来,脖子上扎着暗黄的毛巾,脚上光光的套一双很新的解放鞋,一副到城里赶集的模样。他老了许多,白头发已是明亮的一片。水扣当然可以肯定,父亲是从车站走着来的,他不会舍得一元钱的公共汽车票。父亲把钱看得很大,这没办法,他们家的钱向来都是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用。这几年,父亲唯一的想头是,能早点挨到60岁,拿到属于他的那份退休工资。那日子,是他扳着手指算着过来的。一个机床厂的下岗工人,连肚子都顾不上,还能想多远呢。父亲只有在水扣接到大学入取通知书那天,疯了似的买了五斤糖果,一路嚷着分过去。用水镇人的话说,那是天开逢了。只是没挨到天黑,父亲就后悔得直跺脚。他总结说,穷人是虚荣不起的。

水扣从父亲的模样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骨子里的相像是无法改变的。木荷经常说,小地方长大的人,那种态,一眼就能让别人认出。话里头的意思是,说他不够大气。这让他沮丧。的确,水扣不甘心那么轻意地被女人看低或看透,尤其是被他在意的女人看低或看透。在云城生活多年,水扣依然无法真正的融入,他知道自己活得永远比别人累和压抑。他越来越清楚,他的种种努力只不过是在一个女人面前树立自己的自信。这同样让他沮丧。

父亲的前头是人高马大的继母,腰板笔直的,两只手很有幅度地往外甩着,好象又肥沃了一些。在水扣的感觉里,继母一直都是人高马大的,即便成年之后,依然没有摆脱这样的印象以及这样的印象带来的压迫。继母是个聪明的女人,谙通世故,她知道别人的肉是捂不热的,当然,她也不会在邻里间落下什么话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这就注定了她和水扣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更准确地说,是彼此防守与躲避。水扣从小就是一个懂别人心思的人,特别是懂女人心思的人,这一点,也让继母有理由不喜欢。

父亲在家里做不了主,因为害怕继母,这种害怕直接来源自一次次打架,压倒在地下大声讨好的总是父亲。继母下手很狠,每次都是豁出老命的样子。而且最厉害的一招,是继母拿捏住了父亲的软档。几次下来,父亲就服了。私底里,父亲坚定地认为继母藏着武功和暗器。此后,父亲便一步一步地丧失了话语权,他通常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除此之外,父亲还学会了酗酒和吹牛,主要是吹水扣。这是生活失败男人相似的某些特征。水扣有时候会想,每个人都要遇着自己的一个克星的。继母是水扣的隔壁邻居,做了多年的寡妇,靠做豆腐支撑着日子。在水镇,继母的泼辣和清白一样地出名。

有一次,水扣和木荷聊天。他说,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一个愿望是什么吗。水扣没有等待木荷的回答,他知道她永远也想不到的,他接着说,我很想我的继母能把我的同学留下来吃一次饭。一次就够了。木荷听着,竟笑出声来,说,你也就那么一点出息呀。而且,我还发现,你心里阴暗,特别记仇。就这一次,水扣发愿,他以后什么也不会对木荷说了。他的疼痛在木荷眼里竟是一个笑话。他还是太天真。或者,他还是太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安慰。

这个时候,妹妹大声地说,又一张树叶掉了。妹妹向继母展开一个完整的笑容。紧张而生动。只有在笑里,妹妹才落出破绽。那张脸一下子古怪起来。她向所有的陌生人都这么笑着。包括父亲和木荷。除了水扣,谁都是妹妹眼里的陌生人。继母说,我还是那句话,赶紧把妹妹嫁出去,女大不中留。水扣懒懒地回答道,她只会是男人的生育工具。说不定,今天生了孩子,明天就被扫地出门了。继母说,那个女人不是男人的生育工具呢。水扣便冷下脸沉闷着,不想听的样子。继母知道水扣的脾性,认定的事,没有人说得动的。自从水扣有了工作,妹妹就一直跟着他,连出差都带着。他对谁都不放心。他拖到三十多岁才结婚,看上去很像一个有阅历的小老头。在家里,水扣做很多的家务,什么事都依着木荷的性子。因为妹妹,木荷有了夸大自己痛苦的理由,她说,我已经很好了,你自己做人要明白。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那话里头照旧藏了许多丰富的意思,一句是一句地戳到水扣的心里面。水扣也懒得理会,只要能容得下妹妹,他便什么都是满足的。

继母的眼扫了一圈病房,马上明白过来,将手抚在胸口,退了几步,离临床远了点。她说,果然死了。死亡是有气息的,上次来我就闻到了。就象当年你的母亲。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你母亲是那样的人。那都是天意了。母亲对父亲很好,但从来不属于父亲。这是父亲的悲哀,也是母亲的悲哀。和秘密最接近的地方,一个是疯狂,另一个就是虚无。从来都是如此。

水扣记起,母亲死的那个春天,院子里出现了蝴蝶。是一群紫色的蝴蝶。它们有些时候停歇在窗棂或屋檐上,更多的时候在明暗的天空里飞翔,它们晶莹的翅膀看起来娇嫩而鲜艳。传说,死亡是有前兆和气息的。那么,紫蝴蝶很有可能就是乌鸦的同类。它们有着特别的触角。在民间,它们是灾难的象征。

继母觉察到自己的话不妥,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摸了一下水扣的头发,又很快地收回来了。她说,你要有信心,而且,你很快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水扣淡淡地说,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我让木荷把孩子做了。这样,对木荷公平一些。水扣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其实,是木荷一家人的意思,他们甚至认为这件事连和水扣商量的必要都没有,他们早把水扣划出了生活圈子。人只有在病着的时候,才容易发现,谁离你近,谁离你远。现在,木荷的来得一次比一次少。连理由都懒的找了。她化着精致的淡妆,头发的颜色又换了另外一种,脸色长久地阴着。水扣在拥抱里感觉到了越来越明显的僵硬和疏远。他不会说什么的。以前是不舍得说,如今是不想说了。他从得病的那天起,就放弃了医治。是彻底的放弃。他厌倦了。这样的厌倦,可能从母亲死后就开始了。

他总是要着别人给不起的某种东西。比如,温暖。

继母好像并不太意外,她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想到了。我太知道木荷是个什么样的人,面上装得脱俗,心里要的还不是跟别人一模一样。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话,这样也好。水扣反感着继母的圆滑,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的。自然,木荷的好与不好,本来就与她不怎么相干,以后就越来越不相干了。继母除了死捏着钱,其他的,倒是都让人说不上什么,当年的霸气也退了不少。毕竟老了。

水扣抬起头,发现父亲在抹眼泪。用手背一下一下地抹。抹得很笨拙。在这个动作里,水扣找到了母亲的影子。或许哭泣的时候,人与人就变得相象了。而一个家的基本特征,就是彼此相象。水扣的喉咙紧了,却没有说出话来。继母说,每次来,你都是这个模样。还不如不来。父亲叹出一口长气,说,我还能是什么模样呢。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命苦呢。继母不接父亲的话头,将墙一般的身子横过来,诉苦道,他每天都喊着要去死。水扣突然不耐烦起来,喊道,你要明白,那个等死的人是我。大溪没盖,谁也管不了谁。父亲呆不住了,要走,水扣也不拦。父亲走出门口,又转回来。他说,水扣,我恨你。你让我活在这个世上连一点盼头都没有了。水扣冷冷地说,本来,这个世上什么东西都是靠不住的。人靠不住。钱也靠不住。水扣说完这句话,象是用尽了力气,脸一下子白下去。

水扣一个月之后得到了父亲的死讯,他用最简单的办法杀死了自己:将两只手插入电源,整个身子像鱼那么蹦跳起来。父亲的死是很有理由的,他在一个偏僻的乡村,找到了救治水扣的偏方:他死了,水扣就可以活下来。父亲对此坚信不移。木荷说,没有比你父亲更愚蠢更自私更不负责的人了。这次,木荷终于把话说得比较清楚。在这一点上,继母与木荷的想法第一次不谋而合,她把木荷拉到身边,愤怒地控诉道,他早就准备好了。这只是他看上去很合理的一个借口。他向来就是逃避现实的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水扣想要上墓地看看,大家都拦着,水扣也不再坚持。他一次也没有梦见父亲。就像他从来也没想试图走近父亲。时间对于一个对生活绝望的人来说,不会有任何意义。死亡是一条底线,他们终于走在了一起,象一对真正的父子那样骨肉相连。

又一张树叶掉了。妹妹自言自语。

现在,水扣将一杯白色的水递给妹妹。妹妹接过杯子,突然地流出了眼泪。水扣给妹妹打辫子的时候,听到妹妹说,我看到紫蝴碟了。那是妹妹十二岁说过的一句话。它清晰地跌落下去,跌落进时间的深处。水扣细心地扎上两朵蝴蝶结,所有的紫色在一瞬间高贵地开放。水扣笑起来,笑得如同一个幸福女人那么柔情似水。他想,我只能这么做了。根本就没有其它的办法。这个想法安慰了他。接下来,水扣很平静地喝下了另一杯白色的水。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他听到了高个子喊叫的那个名字。妈妈。妈妈。

后来,木荷在一堆紫蝴蝶结里看到了一张水扣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一袭紫衣,表情忧郁。那是木荷十分熟悉的一种表情。水扣是这种表情,妹妹 也是这种表情。木荷没有猜错,水扣的确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十五年前,妹妹的父亲用一杯白色的水杀死了那个穿紫衣的女人。

何丽萍,女,1964年生。小说散见《收获》《人民文学》《当代》《上海文学》《钟山》等刊物,部分入选刊和选本。现供职浙江丽水电业局。

责任编辑 杨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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