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

佚　名

那时候阳光很好，心情也很好，他们在一间很旧却很温馨的房子里，翻阅着快乐的日子。

房檐的一角有个燕巢，一对夫妻般的燕子时而在天空飞翔，时而在巢里呢喃，須臾不离。

“它们真快乐。”女人说。

“我们也是。”男人抚着女人的长发，女人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所需要的幸福。

很快，冬天来了，燕子搬迁去了南方，只留下一个空巢。

冬天就在女人的等待中度过，浪漫的生活渐渐输给了柴米油盐的枯躁。男人在一家效益一般的公司上班，即使每月的薪水和盘托出，经济上也是捉襟见肘。

多雨的春天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浪漫，原因是那四处漏雨的房子。

争吵总是在雨天，她刻薄的语言像刀子，恰到好处地让他感到痛楚。争吵在雨中逐步升级，终于，男人在雨中爆发似地吼了一句：“妈的！我也要买套房子！”女人笑了，那笑声却让男人觉得自己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他第一次让自己的手指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女人委屈地跑回娘家，等她回来时却发现男人走了。

家里清冷冷的，但燕子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昔日的燕子，女人发现它们没有住现成的旧巢，而是重新垒窝。百无聊赖的女人看两只燕子不停地进进出出，结草衔泥。看着看着女人就落泪了，她想起和男人在一起的日子。

一年后，男人疲惫地回来了，他赚了一些钱，可房价又涨了，买房子依然是个遥远的梦。

“不要再离开我！一个人守着空空的家，我害怕。”

“我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相信我，不要太久的时间。”男人说。男人又出去闯荡了，这一去更久。

女人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和短暂的回忆。燕子一茬茬地来，又一茬茬地走，屋角的空巢多了起来。

频繁的春雨使房子漏得更厉害了。听着絮烦的雨声，女人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在晴天她请了一个人来修房子。

修房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抽掉一些旧瓦片换上一些新的，雨天时房子就一点也不漏了。

女人突然间觉得，生活其实很简单，修修补补就没事了，根本不必作茧自缚。一座不漏雨的房子就是最好的家，她对修房的男人充满了敬佩。

等房檐下有了三个空空的燕巢，男人回来了，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让女人看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女人像看空巢一样，目光淡漠。

“我们终于可以住上新房了。”男人说。

女人却只淡淡地说：“房子早就不漏了，我找人修好了。”

女人做了一桌的好菜，然后打电话叫来了一个男人，对丈夫说：“房子是他帮我修的，你瞧多好，一点也不漏了。”

女人跟那个会修房的男人走了，她说跟着他，不管是住新房子还是旧房子，永远都不会为漏雨担心。

（选自《新原野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