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荷

刘春艳

南约坞是苏北的一个小镇。前几年也是个出名的穷镇。

穷则思变，南约坞新来了个黎镇长，据说是个开拓型干部。果不其然，他一来就镇里发动镇村干部，到处寻合作，拉投资，终于以诸多优惠政策吸引了不少投资。现在的南约坞厂房林立，机器轰鸣，完全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小镇。

南约坞因境内有条南约河得名，南约河不大，宽不过三四米，深不过两三米，贯穿小镇东西。以前河水碧得透亮，清得见底，常有三三两两小媳妇来河边洗衣，牛羊来河边饮水。

可是，自从竖起一间间厂房，南约河变了。火腿肠加工厂的猪毛呀鸡肠等都抛到了南约河，织布厂的染料废水直接往河里排。还有塑料制品厂、造漆厂、糖厂等等，排污的下水道都通向了南約河，南约河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清凌凌的河水变成了浊流，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卷着乌黑的波浪向东流去，像一条大乌龙。

周边群众开始有了怨言，到镇政府反映情况。分管工业的副镇长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河水变脏了是事实，可是你们想想，没有工厂，你们哪能不出门就挣钱，盖得起楼房？再说排污费不是也都给你们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众人只好焉焉地散去了，风波暂且平息。

可是，不久县里发了一份令南约坞镇领导头疼的文件：要求各乡镇重视保护生态环境，整顿企业排污问题，污染严重的企业一律关闭。

一副镇长说，我看得把南约河清理一遍。

黎镇长说，废话，清理一遍得花多少钱，问题是清理了还不是照样变臭变黑？

一村长说：要不，干脆填了南约河。

黎镇长眼一瞪：填了污又往哪排？大家再想想其他办法。

半天没人坑声，镇长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他说，有了，种荷花！不是说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吗，荷花不怕污水，叶子又大，会密密地遮盖住河面，不但遮住了臭水，还美化了环境。

众人一致称好。

莲藕很快在初春植了下去。

不久，河面真的冒出了尖尖荷芽，然后伸展膨大，很快遮住了河面，碧绿一片。黎镇长看了，很为自己的英名决策得意。

初夏，荷叶间冒出了荷花蕾儿，只是，不见一点粉红，而是黑黝黝的。直至盛开，片片花瓣全是黑色，如墨涂一般。结果，结出的莲子也是墨黑墨黑的。

南约坞开出了黑色的荷花！消息不胫而走。

头脑很活的黎镇长马上有了构想，把南约河的荷花开发成旅游项目。

很快，游客蜂拥而至。一拨一拨的人，观赏，拍照，留影，热闹非凡。

只是没想到，还有更稀奇的事发生。

黎镇长组织人筹划了一个南约坞黑荷研讨会。主题是现代工业和生态平衡以及黑荷与人类未来生活之意义。讨论会别开生面，来宾们品着莲子茶，吃着莲子，别有情趣。

黎镇长上台致欢迎辞，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抓着黑莲子，神采飞扬。

突然，众人吃惊地看到：黎镇长的舌尖变黑了，然后是他的嘴唇，接着是整个脸，都变成了黑色。差不多就在一瞬间，黎镇长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黑色的雕像。

可以想像，黎镇长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变化，仍在那口若悬河，挥舞着黑手，激情洋溢。

突然，黎镇长住了口，手中的话筒惊得掉到地下。他惊异地指着台下：“你们……”

众人莫名其妙，转头去看身边的人。这一看，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黎镇长一样，变成了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