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禅推拿探源梳按

崔立津　袁　烽　周国运

关键词：一指禅探源

推拿一说，争名世纪。若源歧淆，谬贻后学。外讥术混，内耗乏术。余阅诸文，探推拿源，略有所悟，以作共识。

读1980年7月上海中医学院主编的《推拿学术论文资料汇编》，见首篇曹先生所撰“一指禅推拿流派介绍”，在第一页开首阐曰：“一指禅推拿有较长的历史，但究竟起于何时，尚缺乏可靠的资料。相传在清朝同治年间，有河南人李鉴臣，擅长一指禅推拿，因客居杨州，授艺于丁凤山，以后就代代相传，直至现在，上海的一指禅推拿即由此而来。”

文意阐述一指禅推拿之源而言明：“一指禅推拿有较长的历史”，是“相传在清朝同治年间”，但“起于何时，尚缺乏可靠的资料”。传人是“河南人李鉴臣，擅长一指禅推拿。因客居杨州，授艺于丁凤山”。便由此“代代相传，直至现在，上海的一指禅推拿即由此而来”。这就是“相传”的上海一指禅推拿到目前150余年的历史和源头。

又阅1991年5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的《针灸推拿学史》，在251～252页的“推拿流派介绍”说：“一指禅的按摩术，据说创自梁武帝时的达摩，……清朝同治年间，‘一指禅推拿已流行，到民国时期，经丁凤山、钱福卿等人的传播推广，进一步得到发展，并在江浙一带流行，如当时的上海黄汉如医师即精通此术”。

此文与上文相综合，可梳理分析如下：

相同方面：

1、源头的“相传”与“据说”的“历史”概念，几乎一致。

2、“一指禅的按摩术，据说创自梁武帝时的达摩”。把历史推前到南北朝的南朝梁武帝(公元502～556)时期。约向前推进了15个世纪。

3、经丁凤山等人传播推广，并在江浙一带流行。

不相同方面：

1、《针灸推拿学史》中“创自梁武帝时的达摩”“一指禅的按摩术”与自文中及前文中的“一指禅推拿”在文字上的有“按摩术”“推拿”之不同的混淆之辞，为何不同无依据。

2、将“一指禅”前面加上“达摩”二字，使“禅”神化，合乎当时社会背景在思想意识上、精神追随或寄托方面的“情理”。用现代语言是“适应社会”或“赶时髦”。它与“易筋经”加上“达摩”成为“达摩易筋经”同出一辙，是历史特定时期的产物。

“按摩”名词，《内经》中早有记载，是不争之事实。《黄帝岐伯按摩经十卷》之专著，虽佚传而遗憾，却为古今中医共尊认。文中先“按摩术”后“推拿”的“跨世纪变化”，是对中华民族医学的创始者及后学者们不负责任，也是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髓的历史歪屈。

3、文中提示“如当时的上海黄汉如医师即精通此术”。

黄汉如何许人也?据有关资料介绍，他是被辛亥革命革掉了他在“皖垣”为官的仕途，转而为医之属。再参读2006年在杭州召开的推拿学术会议的《论文汇编》，在“推拿人物与学术思想”栏目中第303页“介绍王松山、钱福卿、沈希圣三位一指禅推拿前辈”和第307页“中医一指禅推拿传承正源”的两篇文章(均系钱福卿的孙子钱裕麟所撰)后，他对前面的论述以及现今学术、学科上的讹误谬导等，予以重梳解导：

钱文在307页第八项中指出：“关于一指禅推拿学术流派的创始人，民国早期的黄汉如(丁风山的再传弟子)的专著《一指禅推拿说明书》上所托名达摩。这仅仅是传说，历代脉络相承袭尚无具体文字记载”。

钱文以“传说不能代替历史”的科学求实态度，不仅在这里对黄汉如“专著”中的达摩创造手法之说作了否定，其实也是对其他的类似之说的否定。钱文还在308页的第十四项中述明：“自李鉴臣－丁凤山－王松山、钱福卿、沈希圣、丁树山等，都是口口相传，缺乏系统文字记载……”。

如实的肯定了口传三代情况，是80余年的口传且无文字记载的“并在江浙一带流行”的“医疗技术”。

这两篇文章比较清晰的将一指禅推拿发展历史界定为“一指禅推拿术流派确切的第一代师承关系，可上溯到近200年前清·嘉庆(1792.2～1820.9)时期的河南洛阳人李鉴臣”(2006-1820=186年的历史)

曹先生文章介绍“清朝同治年间，有河南人李鉴臣”和《针灸推拿学史》“达摩，……清朝同治年间，一指禅，推拿已流行”之述。在时间、人物、内容等方面相互矛盾，使“口口相传”的“医疗技术”，在历史定位上就令人费解且已误导后学诸众!钱文与之相比，清晰明确的多。

现依据钱裕麟先生的文章数据，综述如下：

第一代：李鉴臣，精少林武术，善一指禅推拿，师承不祥，生卒不祥。传说是“宫中御医”。

按：清朝太医院未设推拿科，怎么会有推拿御医呢!?史料也无此记载!

第二代：丁凤山(1843～1916)，江苏邗江(扬州)西门人，家境贫寒，随父习武，官七品，武秀才，师从李鉴臣，共传弟子11人，换贴学生2人。

第三代：王松山(1873～1962)，江苏邗江(扬州)西门人，自幼家庭务农，少年习武，师从丁风山，共传弟子16人。

钱福卿(1884～1967)，江苏扬州人，幼从父习文，师从丁凤山，共传弟子14人。

沈希圣(1892～1975)，上海市人，名门望(旺)族，圣约翰大学毕业，师从丁凤山。

丁树山(1886～1931)，上海市人，师从丁凤山。

第四代：丁季峰(1914～1998)，丁树山之子。英国教会学校高中毕业。

朱春霆(1906～1990)，上海嘉定人，六代世医，18岁师从丁树山。

第五代：黄汉如，生卒不祥。清末从政“皖垣”为仕，辛亥革命后师从黄海山(丁树山的再传弟子)。(按：前面所说是丁凤山的再传弟子，可能有误)。民国十八年(1929)著《一指禅推拿说明书》，民国二十二年(1933)著《黄氏医话》。

以上是清·嘉庆时代的李鉴臣传授下，经丁凤山而发展的40余人以上的武术派系的一指禅推拿流派。有突出成就者，根据资料有以上9人(推拿学校毕业者不在其内)。加上所传、再传弟子等，借助部分武术派系基础形象，形成其人数较众，能量较大的“一指禅队伍”，经过约100余年的沉淀，流传于江浙。

钱裕麟先生的两篇文章，比较完全的介绍了一指禅推拿的确切历史、人物和发展过程。其源头和祖师爷是清·嘉庆年间的河南洛阳人一李鉴臣，传承方式无文字依据，仅口口相传的武术弟子的师承，换帖方式而流传社会。原因可能是由于有习武者较多，言传身教为主。有文化者较少，故只能“口口相传”。

难得可贵的是现代对达摩创造手法之说，持否定或异议并非钱先生一人，还有如1980年7月，由上海中医学院主编的《推拿学术资料汇编》，有上海龙华医院金德康撰“国内推拿情况简述”一文在195页中指出：“上海推拿学校的几名第二届毕业生，在毕业前收集了一些推拿历史材料，汇集了推拿文献，并对达摩创造一指禅手法提出异议”。这些人在当时来说“人轻言微”，但其学术思维若干年后已证实，他

们的“学术思维超前”。

上述文章中，不约而同的提到“黄汉如”，其人何许?阅《一指禅推拿说明书》，全文3000余字，其中陈序、曾序、鲍序，及自序占四篇，余1020余字，多含颂己贬他之词，无实际内容的宣传，“说明书”中说：“推拿一术，肇始于岐伯，集成于达摩……”，其对《黄帝岐伯按摩经十卷》及历代经典等视而不见，何谈“医学理论和学术思想”并予以传播!“黄汉如医师即精通此术”的临床医疗技术就可想而知了!

钱文评其“专著《一指禅推拿说明书》上所托名达摩。这仅仅是传说，历代脉络相承袭尚无具体文字记载”。这里对黄汉如的所谓“学术”已作了完全的澄清，历史是文化纪实的，如岐黄按摩有文字可查，源于殷商的“甲骨文”和“金文”，成书于《黄帝岐伯按摩经十卷》。《史记》有载，隋、唐建按摩为科。按摩医疗比针、灸、石药为早，他是中医的先驱和启迪。不到200年的“托名”“传说”史与5000多年的文明历史传承，不知道从哪方面可以相比?哪一段的历史文化时期或医学著作信手拈来，不比黄汉如的《说明书》经典优秀!

再试析“一指禅推拿”，在学术、技术上丝毫不相衔接。试想，一指施术，“钩”起尚可，如何“拿持”?若“推”人躯，不辅固定，稳准柔渗，从何而行?其二，“禅”乃佛教的专用名词。它有两个意义，一指佛教中的一切事物日“禅杖”；一是对和尚的尊称曰“禅师”。和尚徒手为人治病叫“指禅”。如一指禅、二指禅……乃十指禅。“何况还有初始为人摸顶”开光等宗教神秘色彩。其它象武术治病则称为指针或点穴，与中医学学术理论尚有一定的联系。

黄汉如自“以一指禅正宗为鹄的……并知他种推拿，与岐伯及达摩之推拿法不同，盖奏效于局部，非如一指禅之法内外兼治也”。借“达摩氏以为旧法过简”无中生有，贬低“岐黄按摩”；进而言之还贬其它同类为“土推拿”等。若不如此，在市场操作时，黄汉如自己若不“托名达摩”，一指禅推拿就成了无“史”可说，出手无“名”的“X术”了。“秀才学医”儒学科举底蕴，在学术上乃“借佛充医”。在民国时期，上海之地，就按摩、推拿而言，名医、世医、大家如云，并开设了一大批中医学院、学校或讲习所等，很多学校都有按摩或推拿课程。其办学者或教学者虽尊为师长，《针灸推拿学史》中却难见其名，单日黄某，甚是迷惑?不然，就是因上海的“一指禅推拿”由他托名“达摩”“在理论上的传播”而云!如果他因托“达摩推拿”之名入史，时值今日，不叫按摩、推拿，而叫大手法、小手法、硬手法、软手法、手技等等的亦有人在。别看现在人少，只要敢如黄某一样“托名创新”，若干年后，在某些特定因素的需求下，是否也可著或称为《XX大手法史》、《XX软手法史》……!?

创办上海推拿学校朱先生可能深谙世风，为“一指禅推拿”丢掉了前面“三个字”，借助为人治病的上层社会关系发展，混淆模糊地称“夫推拿古称按摩”。以推拿“创新”于按摩，究历史又“古称按摩”!站在5000多年的传统文化历史的肩膀上，大造100余年的品牌，从商业角度看，仍不失是一种“创新”!从此，“推拿古称按摩”在教学上成了“定律”。在教科书中“传承”给了本科生、研究生等，实乃在讹误谬导之下，似是而非，似非“就是”了。但至今对中医界、国内外教育界、学术界，如《辞海》的辞条中的各种影响，何况钱先生及后学众者，就是“岐黄”或“达摩氏”再世，对历史资本和品牌的今昔对比等，都会产生“林子大了……”的想法!例如：在《推拿XX指南》一书中的第一节“推拿发展简史”，满篇大论都是“按摩”，却硬要说成是“推拿”和“著作层出”及推拿名称的演变，即按摩演变为“推拿”云云!诸可不尊认昨天几千年的“岐黄按摩”史，今天在某些因素的驱使下，像前面一样约百年“跨世纪”的变称成“推拿”名，那么明天“师黄”之人，同样可以利用某些因素将其演变为《XX硬手法史》、《XX手技史》……!?如此发展下去，势必影响中华民族医学的历史性、传承性、科学的严肃性、学术的严谨性等!

那么近、现代的政府和绝大多数人是如何认识并尊重历史科学的。

1822年清朝道光皇帝下圣旨取消了针灸科，而在民间，针灸治病仍然盛行，却没有人因清政府要废除针灸科而另立科名。偏偏在我国发明最早的按摩疗法，而且是启迪中华民族医学之一的按摩疗法却出现要以“推拿取而代之”的萌芽现象。

在明朝早期太医院虽设按摩为十三科之一，但过了若干年之后，于“明·隆庆五年(1571)”，明朝的《太医院志》已无设按摩科的记录，是何原因，很不为详，但也未查出取消按摩科的圣旨等。

1956年8月10日《健康报》第三版率先介绍了北京的鲁英华、董中兴按摩专家撰写的《按摩疗法》。继于1956年8月《大众医学》刊载了“祖国医学的中医按摩疗法”专号，大篇幅地宣扬按摩医学疗法。

1956年卫生部直接主管的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重刊清朝版本的《厘正按摩要术》。此书的重刊，是发扬按摩医学舆论的先驱。

1958年，南京中医学院编著了《中医学概论·按摩篇》。对弘扬中医按摩医学在学术上启示了主导作用。

1958年，在北京由卫生部举办了“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命展览会”，吹响了发展中医各科的号角。北京市儿童医院按摩科等撰文参加展览，对发扬中医按摩医学起到了极大的学科表率和鼓舞作用。并展示了首都北京国有医院开设“中医按摩医学专科”，在临床应用和学术理论方面的“双效”作用。……。

1982年的一期《健康报》头版头条载文：“我援外医疗工作队，为祖国赢得荣誉”报道说：“有的是针灸、按摩专科组”。

前全国政协刘澜涛副主席在一次讲话中自豪地说“中国的按摩、针灸是我们的独创”。

1982年5月，《中医杂志》第六期报道前卫生部长崔月犁从多方面，多次关心发展和发扬中医按摩专科，并为按摩“濒于灭亡”而呼救。

1982年7月8日，《健康报》头版头条报道前卫生部长崔月犁部长说：“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开办针灸、按摩和正骨学校”。

1985年，经广东省委宣传部批准，省中医管理局主管，省中医研究所主办的我国唯一按摩主刊《按摩与导引》创刊。

这里很值得我们思考的是：从1958年获准成立“上海推拿学校”已经若干年后，而卫生部长等强调的还是说要成立按摩学校。是不是可以从另外的方面或角度说明中央有关部门对中医学术的界定是十分清晰、准确的。

1986年，中央卫生部，劳动人事部共同发文，文号是(86)卫中字第4号，文件将按摩科列在中医16科中的第11位，并规定了每名医生的相应工作量和按摩科(室)工作制度。

在历史上封建王朝的太医院中无名份了400多年后，经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和劳动人事部之规定，按摩科已名正言顺地在国家的医事制度中，恢复

了正当地位，且受到重视。

原中央卫生部崔月犁部长，卫生部中医司吕炳奎司长，他们都是在解放前从事中医工作的老中医，卫生工作的老领导，他们在各项工作和活动中从未正面提及过中医的“推拿”一词。2003年2月，吕炳奎在90高龄时，还呕心沥血地关心中医事业，他在“我对现今中医药学灭顶之灾的呼吁和建议”一文中，所提到的是中医“内、妇、儿、骨伤、按摩、针灸”的发展，仍未提及“推拿”二字，……。

国内如此，国际上也比比皆是。

例如：1993年由江西科技出版社出版。由日本松田悦夫指导，张铭编译的《日本保健按摩》一书。

这本书在第一篇“概说”中指出：“按摩，作为一种方法，其含义有二。一是指两种具体的手法技术，即按法和摩法；二是指用手直接对人应用的各种不同的手法，达到治疗保健的目的”，还说：“这门医术在中国北方多叫按摩，南方惯称推拿；在欧美等国，被称作手法或按摩，整体术等；而在日本，既有专职的按摩师，也有专职的手法师，指压师，整体师等。实际上，所运用的方法都属于按摩的范围。”

“……在中国，按摩历史悠久，对人民健康作出了重大贡献。”

在“二、日本按摩方法简介”中介绍：

“目前，在世界上，主要有三大按摩流派。一为中国的传统按摩方法；一为欧美按摩方法(其中以美国、德国为代表)，再者便是日本的按摩方法”。

在操作方法中，书中说：

“中国的推拿手法，比较注重摆动，拿捏类手法，以至于形成了一指禅，便不能谈推拿的观点，而在日本，较少有摆动类的手法……，如滚法，一指禅”。(本书编译者，张铭，是上海中医学院研究生，研究中医基础理论及应用，1988年7月获医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在上海中医学院从事针灸、推拿的临床及研究，1992年6月，东渡日本，现在日本东京大学教育部工作)

由此可见，世界之大，学术妙奥，传统按摩，轩歧垂法。

也许有人认为，中国没有明确的法规界定，何必如此认真。恰恰相反，中国的法律上是称按摩。我国法规规定，按摩、指针、点穴、推拿、手法等等书籍著作，必须依照“ISBN……按摩疗法(中医)……某书籍著作名……”类目程序才能出版发行。这就是我国法律对这一学科的正式定名。

对推拿源头等所作梳析，难免管见。总之，我们在学术上不能做“学术的模糊者”，应以钱先生及上海推拿学校的那几名毕业生为榜样，务必深入地认真研究和思考，若尾随“人多势众”，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则学术、学科受害，中国文化传承则不能正规和求实。故此抛砖引玉，意欲引起更多的研究者、求实者为中医按摩医学学科“梳源、求实、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