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索引研究的先驱万国鼎

王雅戈　候汉清

摘要万国鼎是我国著名的农史学家、图书馆学家、索引学家、“索引运动”的主将。他的索引成果众多，内容广博，成绩斐然。除了从事索引学理论、索引排检法研究以外，他还从事主持索引机构、开展索引教学、编纂索引等项工作。系统阐述万国鼎对我国近代索引史的贡献，可为索引事业发展提供参考。

关键词万国鼎索引索引运动新桥字典农业论文索引

万国鼎1897年12月26日出生于江苏武进；1920年毕业于金陵大学农科，即南京农业大学前身；大学毕业后，曾在商务印书馆担任编译所编辑，负责农业类图书的编辑和校订；不久调入金陵大学图书馆工作，与著名的图书馆学家刘国钧、李小缘等人同事，曾任金陵大学农业图书研究部主任；解放后主持创建我国第一个专业农史研究机构——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1963年11月15日卒于南京。2007年是万国鼎先生诞辰110周年，特撰此文系统阐述他在中国近代索引史的贡献，以志纪念。

1、万国鼎与“索引运动”

1.1“索引运动”

“索引运动”是指20世纪20、30年代，我国涌现了一批索引研究学者，发表了许多索引研究论著，成立了一些索引编纂机构，如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中法汉学研究所、金陵大学农业图书部等专业索引编纂机构，编纂了大量索引工具书，索引事业蓬勃兴旺，呈现一片生机的发展阶段。

当时林语堂首次向国内引进介绍了西方的索引概念，何炳松、胡适等学者对索引的重要性发表了精辟的论述。国内一批著名学者在《科学》、《语丝》、《国学季刊》、《东方杂志》等知名刊物上对索引展开了热烈讨论。自此，中国的索引事业开始兴盛起来。

万国鼎最早重视并总结了这一现象，从理论上形象地将其总结为“索引运动”。他精辟地论述到：“盖中国索引运动，已在萌芽矣，他日成绩，惟视吾人如何努力耳。”如此论述，既是学术上的首创，同时这种政治口号式的宣传，在实践中及时地指导、鼓舞了索引事业的进一步发展，从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振兴中国索引事业的先驱作用”。

“索引运动”期间有许多值得记载的重要事件，是我国现代索引事业兴盛的标志。择其要列表如下(见表1)。

从表1可以看出，万国鼎在索引理论、索引编纂、索引组织建设、索引法教学等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是一位索引学大家。他在《索引与序列》一文中创建性地提出“索引运动”的概念，对“索引运动”进行了理论概括。这是万国鼎在索引学理论研究方面最著名的贡献，对我国索引事业的兴旺发达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首创汉字母笔排列法，编纂出版《新桥字典》，该字典是其排检法思想的实现载体。他最早应用主题法编纂索引，《农业论文索引》是他开展索引编纂实践的重要成果，是民国“索引运动”时期科技文献索引编纂的杰作；他在索引法教学等方面也是首创者。总之，万国鼎是著名的图书馆活动家，我国索引事业的先驱，与洪业、钱亚新等人都是近代“索引运动”的主将。万国鼎在“索引运动”中成就卓著，贡献是多方面的，而且具有开创性。

1.2万国鼎“索引运动”思想探源

20世纪初，西方近、现代索引技术传入我国。20～30年代是我国索引事业完成从古代索引向近现代索引过渡的阶段，其中20年代尤为重要。20～30年代促进我国索引事业完成从古代索引向近代索引过渡的动力，是由大批著名学者和图书馆界先驱人物参加的广泛的索引宣传运动，唤起了学术界和图书馆界的觉醒。索引运动，就其主要精神而言，是大力提倡科学的读书方法，探寻提高学习与科研效率的有效途径，索引被认为正是达到这一目的的重要工具。因此，呼吁重视索引，大力开展索引编纂和索引研究。这场“索引运动”，是在五四运动后提倡科学、提倡新文化的思潮下，许多知识分子痛感陈腐落后的治学方法束缚着科学文化的发展，纷纷要求改革而掀起的。

林语堂于1917年最早向国内介绍了西方的索引方法，对国人理解索引，编纂并应用索引工具开展学术研究产生了深刻影响。著名学者胡适更是对应用索引方法治理学术倍加赞赏。他在整理章学诚的史学成果时最早指出，《校雠通义》中所说的“互著法”(重复互注)“就是现在的索引”，并进一步指出，汪辉祖的《史姓韵编》和阮元的《经籍纂诂》都是索引类的工具书。胡适在继承章学诚索引思想的基础上，还富有创意地大声疾呼：整理国故首先要进行“索引式的整理”。他说：“一个人如果自己不能有传世的著作，而肯花功夫编制一些有用的索引，这样可以节省他人治学的精力，对学术上的贡献，也就足以不朽了”。他还说过，索引工作是“最难下手，却正是下手的功夫；最没有趣味，却又是一切趣味的钥匙；最粗浅讨人厌，却又是一切高深学问的门径阶级”。清朝末年及民国初期的这些大学者，深刻认识到索引意义之重大，从而极力倡导和研究利用索引的方法治学，为我国索引研究的兴盛大开风气。

万国鼎1916～1920年就读金陵大学农科，在校期间担任多种学生社团职务，热心从事学生社团工作，曾任金陵大学农林学会会长、《金陵光》编辑、学生自治会主席、五四运动议事部副主席、南京学生会金陵大学学生代表等学生社团职务。当时正是五四运动爆发前后，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他积极投身参与五四运动。可见他有着一腔热血，满怀爱国热情，随时准备救国救民于危难之中，而非准备淡泊明志，仅限于学术研究的出世学者。

由于亲身经历和体验了五四运动，万国鼎对五四运动的精髓有着深刻领会，并将这种体会与其浓厚的学术情趣结合起来，在他后来专长的索引研究中，将这种体会升华到理论的高度，巧妙地借用“运动”一词，恰当地将当时索引界正在萌芽、即将蓬勃发展的景象概括为“索引运动”。这种概括十分形象、生动，很合时宜，明确表达出了索引的重要性；寄托了万国鼎对我国索引事业兴盛的希冀；借五四运动的先声，将索引事业的发展提到了相当的高度。这种概括除非具有深厚的学术修养、精湛的理论水平、敏锐的思维方式，否则是无法做到的。

由于万国鼎热衷于学生运动工作，积极参与五四运动，他对五四风云人物如胡适等人的思想也能够较多接受，胡适等人的索引思想极有可能就是他从事索引事业和索引学研究的主要思想渊源，并且他还将胡适等人的索引思想加以继承并发扬光大，为我国的索引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2、万国鼎索引研究成就

2.1索引排检法研究及其实现载体《新桥字典》

万国鼎从事索引研究，初期主要是从索引的排检方法人手，也是我国为解决汉文索引排序而最早研究汉字排序问题的学者之一。在索引本土化之初，汉字排检法研究几乎是索引的中心问题，林语堂、陈垣、刘复、何炳松、杜定友、万国鼎、刘国钧、金敏甫、陈普炎、钱亚新、毛坤、洪业、沈祖荣、李小缘、张风、李文猗著名学者纷纷参加，一时之间，研究、讨论非常热烈，甚至将排检法当作索引法，将新的排检

法直接称为索引新法，如林语堂《图书馆索引之新法》，其内容实际上是研究汉字排序的新方法。至1928年万国鼎对排检法进行总结时，约有四十种。

索引排序是索引编纂的基础之一，好的排序方法可以提高索引编纂和索引检索的效率，反之，可能降低索引效率。汉字排序是索引排序的基础。汉字排序要落实在字典中，因为最终要以字典中汉字的排序作为索引排序的依据，没有字典作为载体的排序法一般难以走得很远。因此索引学家在研究汉字索引排序问题时，重视研究和编纂字典，从而为自己的汉字排序法制作载体并找到归宿，且以此作为索引排序的根据。如王云五所创编的四角号码法之所以流传很广，与其编配有排检功能良好的字典不无关系；洪业等人所创编的中国字庋撷法之所以不能广泛流传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编纂该排检法的字典；万国鼎的母笔排列法由于有《新桥字典》的支持，对后来的排检法产生了较大影响。

《新桥字典》是万国鼎以母笔排列法编纂的一本字典类工具书，条目释义简明，基本没有例句，是一部重在实践检字法的字典，在当时很少见。汉字母笔排列法，即将汉字笔画按照书写方式，进行最基本的区分，称为母笔，如“点”、“横”、“竖”、“撇”等，按照起笔的母笔将汉字归为四类，并依母笔顺序进行排列，起笔相同按第二笔排列，依次类推的汉字排序方法。该字典共收常用单字约一万五千字，释义“力求浅显，以其适合通俗程度。”1929年5月编成，年底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有注音、字部首属性、字意解释等。这是我国最早为解决汉字排检和索引排序问题研制的字典之一。

由于编纂目的与当时的其他字典多所区别，重点在于求得检索途径之便捷，加之万国鼎对汉字的排序(亦即检字法)有深入研究，著有《字典略论》、《汉字母笔排列法》、《修正汉字母笔排列法大纲》、《各家新检字法述评》、《汉字排检问题》等著名文章，而编辑该字典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解决已有字典检索不便的问题，同时也是为了实践他发明的汉字母笔排列法，因此该字典有以下几个特点：①应用了索引的排检方法排列汉字，排检简便；②编制汉字序号，在检字表中同时附有汉字页码和该字序号，地址指向精确；③这种汉字序号通过字典的形式得到固定，在编纂索引时即可直接应用，不再为排序问题所困扰；④引进索引序号法为汉字排序，配有坐标式检字表，在页眉加注本页汉字的起始序号，并配有助检插页，助检性强。

《新桥字典》中引进了索引排序的方法，并加以创新，使字典的排列和检索效率大大提高，值得总结；字典的编纂为索引排检法提供了可靠稳定的依据，编纂索引有章可循，后来的《农业论文索引》排序即遵循此法；《新桥字典》作为汉字母笔排列法的载体，二者相得益彰，在索引史、排检法研究以及字典史上都是受到重视的研究成果。

2.2主持索引机构工作和编纂《农业论文索引》

万国鼎不仅重视索引排检法研究，还重视索引宣传和索引编纂的具体实践。他很早就对有关书后索引的编纂问题予以重视。1928年在中国图书馆学年会上，万国鼎任索引检字组书记，作为索引检字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与李小缘等学者敦促出版界和学术界参与索引编制，积极推动书后索引的编纂和出版。“1925年4月中华图书馆协会在上海成立，该会下设分类、编目、索引、出版、教育五个小组，以后又改组成图书馆行政组、编纂组、图书馆教育组、图书馆建筑组、分类编目组与索引检字组。索引检字组主席为沈祖荣，书记为万国鼎。……1928年该协会的第一次年会会务研究的执行报告中，将索引检字列为第一项。”在第三次会务研究中通过的万国鼎、李小缘“通知书业于新出版图书统一标页数法及附加索引案”提案中说：“中华图书馆协会索引委员会曾于1928年初发布启事一则，向国人介绍了欧美各国对索引的重视，‘……彼等视一书之索引，为其中必不可少之部分，并视索引之编制，为出版者应尽之义务而为阅者应享之权利。但在我国鲜有注意及此者。同人等为发展文化起见故拟广为宣传，促成索引之事业。草拟这则启事的委员有杜定友、万国鼎、刘国钧、金敏甫、陈普炎、钱亚新与毛坤。”这是我国专业机构重视索引事业的最早文件，也是万国鼎主持索引机构工作中最重要的业绩之一。

西方学者一直都比较重视图书书后索引的编纂。据报告，在英美国家，附有书后索引的学术著作占总量的90％以上，而我国直到2005年前后也仅有3％多。尽管统计数据可能有些出入，但确实反映出我国图书索引的数量太少，不利于学术交流、学术研究和学术成果的传播。目前，中国索引学会也在积极寻求有效途径，并进一步发展推动图书索引的编纂和出版。当年万国鼎与李小缘等同仁就认识到我国图书索引编纂之不足，通过相关学会、协会机构，利用组织的力量积极倡导图书索引的编纂，显示了他们的远见卓识，至今仍然有着重要参考意义。

领导和参与编纂《农业论文索引》是万国鼎索引编纂实践的最大贡献。《农业论文索引》由金陵大学农业图书研究部陈祖椝任主编，收录3万多条文献。收录标题词4798个，其中二级标题词2121个，但二级标题词重复很多，主要是一些地名等通用性很强的词，去重后仅剩175个。万国鼎虽然署名时不是本书的主编，但实质上从开始筹划、指导，到编纂工作的具体过程，以至成书之后撰写序言，都有他的直接领导和积极参与。

“1928年傅汝明在《觉悟<上海民国日报副刊>》发表了《华文杂志与西方标题》，标志着我国主题法进入了初创时期”。《农业论文索引》是“我国第一部采用主题法编制的期刊论文索引”，是我国最早的大型科技文献主题索引，收录文献全面，编制技术先进，编纂难度大，是当时水平最高、质量上乘的主题索引，是民国时期检索农业文献最重要的工具，具有开创性的贡献。它具有许多重要特点，①收录广泛、齐全，基本收录了当时农业论文的全部；②标题词详细，标引深度较深，揭示文献较准确，把它们组织起来就是一部标题词表；③标题表组织体系完备，对进一步组织民国农业文献很有帮助；④参照详细，有见参照和参见参照两类；⑤排序简便，规则明确，便于掌握，容易普及；⑥标题词的选择直接来自自然语言，经过编者规范加工，读者使用容易。

2.3开展索引教育

南京大学最早开设了我国的图书馆学系，即1927成立的金陵大学图书馆学系，万国鼎与刘国钧、李小缘等人任教授，出版了《中国图书分类法》、《中文编目条例》、《汉字母笔排列法》、《索引与序列》等影响很大的学术名著。

1928年秋，万国鼎讲授“索引与序列”课程，是我国最早开展索引教学的学者。他在《索引与序列》文末记述道：“今秋校中约余授索引与序列一课，右即第一讲导言也。兹以此事在中国系新事业，学校中讲授此课，国内尚属初次，诸待研究讨论之问题甚多。爰于讲后追记。并刊布之。藉以征求同志。并求教大雅焉。”

虽然万国鼎当时讲授索引学课程的一些具体情况，目前还无其他资料可从查考，作进一步的分析，但是显然当时索引学已经受到重视，万国鼎是最早受聘讲授索引学课程的学者，“这在国内尚属初次，颇受学术界注目。”

2.4索引学理论研究

在万国鼎众多索引著作中，最为著名的是《索引与序列》一文，从当时直至今天，都有很大影响。该文1928年发表于《图书馆学季刊》第2卷第3期，除总结“索引运动”外，在我国索引学史上还有两项标志性的贡献。①它是索引学教育开端的标志。该文是万国鼎在金陵大学开设索引学课程的讲义导言部分，是我国索引学讲义和索引学课程最早的例证，从该文算起，我国索引学教育已经有整整80年历史了。②它是我国现代索引学理论的奠基性论著之一，万国鼎在该文中对索引的概念、索引的作用、我国现代索引产生的背景、排检法的概念、排检法与索引的关系等索引学基本问题进行了阐述，对国内、外的索引概况进行了比较和介绍，并指出我国索引的不足和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