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石门”事件拷问三鹿社会责任

崔生祥

逐步揭开的事件真相，向我们揭示了一个如此典型的社会责任缺失的企业案例，其背后更深层次的社会因素亦引人深思。

中国乳品企业食品质量安全的危机公关事件近年来层出不穷，阜阳劣质奶粉，雀巢奶粉碘超标，光明牛奶回炉奶、早产奶等，企业社会责任仿佛成了令中国乳业折戟沙场的魔咒。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种种前车之鉴之后，三鹿奶粉这次栽了更大的跟头，其手段之无赖、后果之恶劣、代价之惨重在强大的舆论监督面前暴露无遗，而逐步揭开的事件真相向我们揭示的是一个如此典型的社会责任缺失的企业案例，其背后更深层次的社会因素亦引人深思。

三聚氰胺冒充蛋白质含量

对“肾结石婴儿”重大公共安全事件，舆论大规模的关注始于9月8日，当媒体曝光甘肃14名婴儿疑似因食用“某品牌奶粉”患肾结石后，人们惊觉，全国各地医院其实早已陆续发现多个相似病例，事态呈扩大趋势。9月11日晚间，卫生部发布消息称，调查发现患儿多有食用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历史，经相关部门调查，高度怀疑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受到三聚氰胺污染。

据新华社9月15日消息，截至9月15日8时，全国医疗机构共接诊、筛查食用三鹿牌婴幼儿奶粉的婴幼儿近万名，临床诊断患儿1253名，其中2名已死亡。全国医疗机构接诊、筛查食用三鹿牌婴幼儿奶粉的婴幼儿中，913名在院外随诊治疗或已治愈。留院观察治疗340名，53名症状较重，其余病情平稳并趋于好转。

非常有必要说明的是：三聚氰胺是一种重要的氮杂环有机化工原料，其广泛用于木材加工、塑料、涂料、造纸、纺织、皮革、电气、医药等行业，而不应该大量出现在食品中。

三聚氰胺在食品中出现，其目的就是欺骗化验检测机构，以三聚氰胺中的氮含量，冒充蛋白质含量。蛋白质主要由氨基酸组成，其含氮量一般不超过30%，而三聚氰胺的分子式含氮量为66％左右。由于现行的“凯氏定氮法”蛋白质测定方法只能测试总有机氮含量，而非特定的蛋白质中氮含量，因此，三聚氰胺掺入食品会使得食品的蛋白质测试含量偏高，因此，方法缺陷被不法商人所投机利用，使伪劣产品蒙混达标，从而使低蛋白质含量的食品变为假的高蛋白食品。

食用添加三聚氰胺的奶粉，直接导致了婴幼儿患上肾结石的严重后果。

公司“声誉”重于患儿生命安全？

天涯网友早在今年2月就质疑三鹿问题奶粉，三鹿称3月中旬获知该事，并声称8月1日得出奶农添加三聚氰胺的结论，并开始通过经销商秘密召回部分奶粉，但并未就此事公之于众。可见三鹿很早就知道奶粉有质量问题。可9月10日前三鹿都坚称奶粉质量合格。同时，三鹿坚决否认了他们有18元价位的奶粉。然而戏剧化的是，仅仅时隔一日，11日晚在卫生部的直接干预下，三鹿不得不发布了产品全部召回声明，称经公司自检发现2008年8月6日前出厂的部分批次三鹿婴幼儿奶粉受到三聚氰胺的污染，市场上大约有700吨。

而近日网络上广为流传的一封三鹿公关信曝光了三鹿向百度支付300万广告费，目的就在于删除“肾结石婴儿”的负面新闻。

可见三鹿在发现问题后采取的都是粉饰太平的欺瞒措施，导致消费者不知情地持续食用有问题的产品。三鹿把公司的“声誉”看得比患儿的生命安全还重要。

推卸责任 疑点重重

目前，三鹿对外宣称是“不法奶农向鲜牛奶掺入了三聚氰胺”，这一辩解遭到了众多网友以及业内专家的强烈质疑。原因在于三聚氰胺是微溶于水的白色粉末，掺入牛奶很难溶解，会产生沉淀。因此三聚氰胺应该是后期直接掺入奶粉中的。

况且为何只有最廉价的三鹿奶粉出现问题？（该婴儿奶粉的市场零售价仅为18元/400克，主要面向农村市场，按常理计算售价比成本还低。）只有给三鹿供鲜奶的奶农会加三聚氰胺，其他厂的奶农都不加？有问题的700吨奶粉涉及到数千吨鲜奶原料，几家奶农能有这么大的“作为”？三聚氰胺作为中间体，在市场上少量购买并不方便，奶农并不容易得到它，况且添加三聚氰胺想要与水、脂肪达到精确的配比，除非奶农各个都有大学实验室教授的学问。

最后，三鹿自称有1100道检测程序难道形同虚设？连这样的毒物都检测不出来？三鹿在遇到问题后的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推卸责任，找替罪羊，实在令人遗憾。

谁在姑息“奶粉大王”？

三鹿是我国最大的奶粉生产企业，三鹿奶粉拥有“国家免检产品”、“中国名牌产品”等殊荣，三鹿商标是“中国驰名商标”，三鹿奶粉创造了连续15年销量全国第一的佳绩，年销售收入过百亿，是以18.26%的市场份额领跑的“奶粉大王”。然而，在这些荣誉光环照耀下的三鹿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曝光食品安全事件了。

据《财经》杂志报道，早在4年前安徽阜阳“大头娃娃”事件事发不久，有关媒体公布的阜阳市45家不合格奶粉企业和伪劣奶粉“黑名单”中，“三鹿奶粉”就赫然在列，后来三鹿经过公关，最终从“黑名单”中撤下。另外，在2005年7月，继光明之后，三鹿也陷入早产奶的丑闻。天津执法人员在三鹿酸牛奶批发商仓库内查出近900箱标注生产日期为7月6日的“三鹿原味酸牛奶”，而发货凭证上确定这批酸牛奶是在7月4日发出的。

显然，这些事件都是社会责任的严重缺位导致，而正是有关部门对这些问题的监管不力、重视不足、姑息了三鹿的过失，才让三鹿一步步在安全幻象中越陷越深。

谁在保护三鹿？在企业丧失良心、触犯法律、不顾社会责任的时候，政府职能部门的所作所为更具关键意义。奶粉作为食品类，其产品质量的监管至少涉及四个行政管理部门。这四个部门分别是：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质量技术监督局、工商局、卫生部。

这一事件让我们又一次感受到了中国食品安全监督体系的脆弱，作为食品生产企业和政府的监管机构，责任是无论如何都推卸不掉的。

民族品牌不能死？

“肾结石婴儿”事件曝光后，有人说三鹿如果倒下了，对国家而言是又一个民族品牌的毁灭；对河北而言是每年3个亿的政府税收收入蒸发；对个人而言是三鹿的员工近4000人集体下岗，另外还有三鹿背后的2万多奶农、5万多农民，失去了这个赖以生存的来源后，他们的生活将会怎样？或许有其他的奶企重新接手，但之间的动荡，必然会对这些奶农的生活产生较大影响。据此可以看出三鹿的生存与倒下，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利益。更有人呼吁“三鹿不能死”，这次事件应当“妥善处理平稳度过”。

笔者认为，这些担心句句是实话，但也很可能是三鹿事件未能及时处理，一步步拖延时间，最终造成如此恶劣影响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些呼吁为本土品牌留情面的人有没有设身处地地想想那些双肾积水、急性肾功能衰竭、需要全麻下实行肾脏试管引流术的无辜婴儿，以及在惶恐与愤怒中度过中秋佳节的难以计数的年轻父母？

我们需要自己的民族品牌，中国消费者曾经用实际行动支持和爱戴着它们，然而却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如果民族企业都是些缺乏责任心的企业，民族的希望是渺茫的，“中国制造”在国际上永远是低档、劣质的代名词。陈独秀曾经说过，我们爱的是国家为人民谋幸福的国家，而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

三鹿事件应当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企业、政府、消费者各自警醒、各自品味。而随着事件的深入调查，笔者相信其中一定包含着更多惊人的真相。

（本文作者系金蜜蜂企业社会责任发展中心首席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