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人木

章天成

一株一簇的茶木显在眼前，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姑娘——草人木。

已是清明雨后，昨夜闻听一阵叶籁，清早，我从那吱吱作响的古藤椅中惊醒，支上窗架，顿时满屋清香，我马上明白，采茶之日已到！

少顷，穿衣带篓，脚下草鞋早已套上，踏着阶上成斑苔藓，眺目远望，迎面一带绿屏，我的心也随之悠扬。是啊！那里，就是我的乐土，一片愉悦的地方。

斜风脉脉，雨亦潇潇，沿着微露的羊肠小径，背着竹篓，越过山泉水，踏进了藤萝掩映的茶林。

采茶，就是我的工作。在这隔世仙境，簇簇挺立的茶林，染绿了我的神情！

含笑的茶木，凝视着这漫山的精致，羞色的、微显嫩碧的枝叶。脚下是静静流淌的河水，茶叶那淡淡悠悠的香，熏得满山春色芬芳。正值云遮雾绕，溪水迷离。拈笑间，我伸手掐枝摘叶，纤纤嫩叶自游进了背上的竹篓。步至何处，观其行云，心闲，手未闲，娴熟地飞快采摘着，兴奋中，几缕清爽沁人心脾，袭遍全身。

不久，竹篓中已有了满满的绿枝绿叶。

谷雨刚过，已不是醉人肠的三月。但绵雨不停，江水每日渐涨，这时，我就融入绿山绿水，顶着蓑笠，探身融入进茶的世界中，每每手留余香，倍添韵致。

茶既采好，那就应去取水，取水，亦该在这里的江中，确实，这儿有一江，长年水澈映云踪，总是潺潺轻声，既无大江之喧闹，也无川海之波涛，却有一种儒雅的气息。

穿一片林，扶树而过，只见四周群壑环抱，两岸巨石悬空，石上葱郁，无杂草，无禽兽，只有我这一个快乐的茶人在悠闲自得。

近湖旁有一亭轩，不知是为谁而建，它已多年不用，孤独地倚在两棵古树之间，默默地品味着这世上的变迁。

环顾四周后，将竹篓系牢，放置在湖畔旁的一块半浸在水中的石头上，接着放下木桶和欲取水的瓢。

缓缓将手置入水中，立马身心惊目。很快，我又将双臂探入水中，神清气怡，水中又有墨鲤欢游，往来翕忽，渐逝渐显，吐泡解闷，似乎与我逗乐。

还未尽兴时，忽见竹篓浸水，从石上滑落，我立马缩手回袖，正欲救回，可竹篓却半浮在水中，渐渐随湖上烟波移向了湖面远方。

我可怎么办？这些可是新茶呀！

倏的，一艘小舟破浪近来，只见舟上走出一位姑娘，轻盈地点篙立住，用竹子将那一篓茶叶拨了过来，我看呆了，她笑着将舟驶了过来，接近湖岸时，用篙轻轻一点竹篓，竹篓便轻轻地游了过来。

我急忙收回竹篓，仔细察看新茶。奇怪！这些新茶经过水的浸泡，竟然丝毫无损，而且如清晨露珠沾叶一般清新清朗！

我抬起头，却发现小舟未稍待片刻，就又划向了远方。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我感激地喊道。

那姑娘回过首，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吾名草人木”。

草人木？我大惑不解。

“那亭榭本是有名的，暂且就叫它‘茶社吧！”说完，又像先前一番，消逝在青山绿水间。

我笑着送她远去。

回到了茶社，我将篓子倚在门旁。建在深山中的茶社，也是茶的一部分，一道黄泥筑就的矮墙，两溜曲折编就的青篱。屋外有一口土井，篱外山坡下，便是那分畦列亩漫然无际的茶林。

泡上一杯清茶，茶气袅袅腾空，窗外，千百年翠竹遮映。隔着窗纱透出的疏淡灯光，透出如筛竹篱，将茶影隔成片片碎块。

茶叶上下翻腾着，在古木茶杯中渐渐沉睡下去了。茶汁浓浓的有一股成熟气息。

我呷了一口润绿的茶水，静静地回味。回味着山，回味着水，回味着草人木和那孤独的“茶社”。

趴在桌沿，睡着了，在梦里回味着今天的一切，梦也有了茶香之味。

一株一簇的茶木显在眼前——毛峰、龙井、祁红、绞股蓝、碧螺春……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姑娘——草人木。

一切，值得回味。

无声无息地染绿了我的梦。

教师点评:

作者以“采茶”为线索，直接切入值得回味的三幅美景：山、江水、草人木。不知不觉让读者走进故事，陶醉在如诗的美景中。本文笔调清新，给人一种优美祥和的身临其境之感。语言柔和淡雅，耐人寻味。一些细节的刻画十分到位，如“轻盈的点篙立住”“缩手回袖”贴切而优美。整篇文章读下来，感觉回味无穷，这正是作者独特语言的魅力，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金星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