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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海上丝路源头新探

2008-10-09龚绍方

中州学刊 2008年5期
关键词:海上丝绸之路宋代

龚绍方

摘 要: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经济繁荣、科技发达、文化昌盛、艺术高深、人民整体生活水平较高的朝代之一。宋朝的综合国家实力在质量和数量上都是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大国。有宋一代,朝廷通过加强对外贸的集权管理,使大宋内陆不仅成为海上丝绸之路流通商品的产销基地,更使北宋都城汴京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名符其实的源头。

关键词: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古代航线

中图分类号:K24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8)05—0219—04

海上丝绸之路是古代中国与外国贸易交通和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是世界上已知的最为古老的海上航线之一,也是古代东方海道交通大动脉。起航点主要有东海起航和南海起航,航线主要分为南航线和北航线,分别交通东南亚、印度洋地区和朝鲜半岛、日本等地区。在唐代之后,中西海路贸易日趋频繁。贸易主要运送的大宗货物是丝绸,所以人们便把这条连接东西方的海道叫做“海上丝绸之路”。不过,“海上丝绸之路”在唐代并不是其对外关系和贸易的主通道,只是到了宋代,“海上丝绸之路”才成为国家外交、外贸与文化交流的主通道。本文就是以此为出发点,探讨宋代海上丝绸之路源头问题暨大中原丝路文化旅游。

一、北宋海上丝绸之路主通道地位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经济繁荣、科技发达、文化昌盛、艺术高深、人民整体生活水平较高的朝代之一。宋朝的综合国家实力在质量和数量上都是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大国。宋朝10万户以上的城市由唐代的十余个增加到40个。但是,宋朝也是中国历史上在大中华版图上同时与多个少数民族政权并立最持久的汉族王朝。相继有辽、西夏、吐蕃、大理、金、蒙古等少数民族国家分别控制了原大唐帝国版图从东北到西南的所有边疆地区。宋朝不仅丧失了巨大物产资源和市场空间,更完全丧失了对汉唐时代畅通无阻的陆上丝绸之路的控制权,一遇敌对冲突,陆上丝绸之路就会全部封闭。这种强大的外力因素促使宋代不得不将国际贸易主通道转向海上。

宋代土地完全私有化条件下的社会经济获得了大发展。首先是土地私有化把宋代农业经济推上前所未有的发展水平,进而带动了手工业和商业空前繁荣,特别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手工业工场大批出现,如造纸工场、造船工场、兵器工场、瓷器工场、丝绸工场、印刷工场等,为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贸易提供了雄厚的物资基础。同时,宋廷为了保持和发展对外贸易,扩大市舶司设置范围,并逐步完善管理制度。宋廷曾在广州、明州(今浙江宁波)、杭州、泉州、温州、秀州(今浙江嘉兴)和密州(今山东诸城)等沿海港口设置市舶司,作为各路对外贸易管理机构,而以粤、闽、浙最为紧要,全称“三路市舶”。①朝廷积极推进海路贸易发展,不断颁布政令,鼓励发展贸易,招徕海外客商,奖赏“招诱舶货”卓有成效的外国客商。这样,以大量出口瓷器和丝绸为主的“海上瓷器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便空前繁荣起来。

宋朝的航海和造船技术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指南针开始大量装备远洋船舶,大大提升了海上贸易的交通技术保障水平。宋代著名的中西航线主要是西起阿拉伯半岛以东的波斯湾和以西的红海沿岸国家(古大食国),经故临国(今印度半岛西南端的奎隆),又经三佛齐国(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东部)马六甲海峡,达上下竺与交洋(即今奥尔岛与暹罗湾、越南东海岸一带海域)。在抵达中国海后,欲从广州入关者,先进入屯门港(今香港屯门)等候批准;欲从泉州入关登陆者,先进入甲子门港(今陆丰甲子港)。这条中西主航线连接了印度洋和太平洋两大水系,非洲东海岸、北非、西亚、南亚次大陆、东南亚群岛,各条支航路纷纷开通与延伸,中西海上丝绸之路空前繁荣起来,涌现出广州、泉州这两个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城市。

近年来,沿着海上丝绸之路,从东亚朝鲜、韩国、日本,到东南亚、南亚,再到西非、东非以及埃及的福斯特等古代海港城市,有70处以上的考古发现都出土了大量由唐宋到元明各代的中国古瓷,特别是宋瓷在非洲沿海大量出土,消除了人们过去关于宋船能否到达东非的怀疑。在坦桑尼亚海岸,有46处出土了中国瓷器。伴随大量宋瓷一起出土的还有南宋宁宗时的“庆元通宝”和理宗时的“绍定通宝”等大量宋钱。这些地方的出土文物,甚至是依靠中国瓷器与古钱来断代的。这些都证明,宋朝海上丝绸之路已经替代了陆上丝绸之路,成为我国对外交往和贸易的主要通道,中国已成为海上国际贸易最主要的国家。据西方史学家的研究,两宋的对外年贸易量超过世界上其他国家同年的总和,中国商人几乎控制着从中国沿海到非洲东海岸、红海沿岸的主要港口贸易。

综上所述,少数民族国家控制边疆地区是迫使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大发展的主要外因,社会经济的繁荣发展是促进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大发展的主要内因,朝廷积极推进海路贸易发展的政策为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发展提供了政治保障,宋代空前发达的航海和造船技术则为海上丝绸之路大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持。

二、汴京:北宋海上丝绸之路源头

目前,学术界流行的看法认为,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分别在广州和泉州。大量史料和文物证明,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始发港是广州。广州从3世纪起已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主港,唐宋时期更是成为中国第一大港,是世界著名的东方港市。由广州经南海、印度洋,到达波斯湾各国的航线,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远洋航线。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又一个起点,早在唐代,泉州的港口(五代后称刺桐港)就是我国较大外贸港口之一,南宋时泉州与广州港并驾齐驱,到元代泉州替代广州为东亚第一大港,与西方第一大港埃及亚历山大港齐名。广州与泉州两港主要是交通西洋,而东洋交通日本和朝鲜的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则在山东半岛的登州(今蓬莱)和浙江明州(今宁波)。

海上丝绸之路作为一条重要古代国际贸易商路,选择商路两端的主要港口城市作为起点和终点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种认识远远不够。北宋立朝,汲取唐朝分权地方的教训,把军政大权空前地集中在中央朝廷。这样,中央必须集聚更多的经济大权,以保障中央财政支付。因此,当宋朝朝廷面对内陆边疆地区被少数民族政权控制的政治环境时,海上丝绸之路的对外贸易就成为大宋帝国的一条重要的经济命脉。而宋朝一系列对外贸易政策都力图达到这样的目的:一是保证市舶司掌握的舶货源源不断地向京师输送;二是尽可能扩大市舶司直接掌握的海外进口商品的数量和价值;三是最大限度地控制出口商货流通的数量和价值;四是完全掌握外贸进出口关税收入。这些都充分体现在宋代市舶司制度上。

宋神宗发布的“元丰市舶条”使市舶司制度比唐代更趋完备。其职能为:第一,对出口商船的管理与服务。包括发放中国商船出口许可证;检查有无夹带违禁物品;设宴饯行即将出海的中国外商船;护送商船到珠江口;给前往国内其他港口的中国商船以“防船兵仗”等。第二,对进口商船的管理与服务。包括船只出航或到达之前的祈风祭神;检查进口船只有无夹带违禁物品、进口货物的抽解、博买;接待外商、贡使等。第三,其他与外贸有关的事宜。例如向朝廷报告贡船到岸消息,向汴京纲运舶货,出卖舶货等。其根本目的是保证中央有效操纵市舶使以控制外贸。“元丰市舶条”在加强朝廷对外贸的管理方面影响深远,标志着中国古代外贸管理制度又一个发展阶段的开始,强化了宋朝内陆海上丝路流通商品的产销基地建设,更确定了宋都汴京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源头地位。

北宋东京汴梁是北宋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当时中国社会经济和文化最发达的地区,是宋代全国东西南北交通动脉的大交叉道口,官道四通八达,五河汇流汴京,交通十分发达。宋代南北方物资流通大动脉分水路和陆路。水路交通动脉是汴河,以北上漕运官方物资为主,多数是地方向朝廷上缴的税赋收入,还包括纲运舶货,仅少数部分是商品。当漕运船南下时,商人正好可以利用货船空载之机运送大批民间物资。陆路官道交通动脉主要有两条:一条是由广州运输香药至东京,后改由汴河漕运;一条是由四川地区向西北地区和京师辇运钱帛。黄河、广济河连通东西,汴京成为南北东西客货运输的水旱大码头。因此,宋朝商贸中的粮食、丝绸、麻布、瓷器等大宗商品,大多数都要通过汴京进行调度。

虽然唐宋时期我国经济重心开始南移,但在两宋期间,北方大中原地区仍然保持着丝绸和瓷器生产重地的优势地位。河北路(今豫北、河北、京津)、京东路(今豫东、山东地区)、京西路(豫中、豫西南)各州的桑蚕丝织业仍极兴盛,纺织品产量高,质量好。河北路为桑麻胜地,桑蚕丝织业遍布所有的府州军,至南宋继续发展,仍是全国桑蚕丝织业生产的重心。河北丝绸具有历史久、产量丰、技术好、质量优的特点,因此有“河朔衣被天下”②之誉。河北路一直是宋政府丝织品的主要供应地。京东路桑蚕丝织业素称发达,绝不亚于河北路。在宋人笔记中就有“河北缣绮之美,不下齐鲁”③的比较。被誉为“天下第一绢”的“东绢”就是京东路纺织品的代表。总之,就中原、江南和四川三大全国性丝织业中心比较而言,在质量上和数量上,无论是一般丝织品,还是高级丝织物,中原丝织业都居前列。

宋代陶瓷工艺是中国古代陶瓷业的高峰。陶瓷手工业已经发展成为生产大宗商品的大产业。无论在工艺、产量还是质量上,宋代北方大中原地区的陶瓷都占有绝对优势。宋代陶瓷分六大瓷窑体系:河北定州窑系、陕西耀州(今陕西耀县)窑系、京西钧窑系、河北磁州窑系、两浙龙泉青瓷系、景德镇青白瓷系。前四个都在北方中原地区。宋代还有五大名窑:汝、官、钧、定、哥。其中四大名窑在中原。汝窑、钧窑、官窑都在河南,定窑在河北,哥窑在处州(今浙江丽水)。汝、官、钧三大官窑集中在汴京周围方圆200公里范围内,辉煌一时。北宋灭亡以后,大量匠人从汴京、汝州等地南迁,很多钧瓷官窑的能工巧匠随皇室南渡,流落到杭州,还有一部分跑到了江西景德镇,甚至更远的还有南下到佛山。因此,宋史专家程民生先生指出:“中国陶瓷史的鼎盛,是以宋代北方为代表的,对南方瓷业的发展和后代瓷业的发展,都有深远影响。”④

在宋代外贸出口瓷器中,耀州窑系表现尤为突出。耀州窑系以陕西耀州为中心,北宋耀州窑系以青瓷为主,范围广泛,包括京西临汝窑、宜阳窑、宝丰窑、新安城关窑、内乡大窑店窑、广州西村窑和广西永福窑。以民用器皿为主,以坚固耐用为特点,易于远途贩运,深受外商青睐,大量出口国外。广州的仿耀瓷器,就是为了适应外商需要发展起来的。在外国考古发现中,巴基斯坦卡拉奇和埃及福特斯出土的瓷器中都有耀州窑瓷。⑤这些资料表明,北方中原的物产和商品是海上丝绸之路物资基础。这里有一个问题,耀州窑瓷器这样的易碎笨重物品,商人是如何从远离海岸一、二公里的陕西和京西运出海外的呢?答案只有一个:水路运输。

从新的研究视角发现,宋代南北商品流通还有一条被人忽略的线路:即京东东路经密州(今山东诸城)至东南各地的海路交通。元佑三年(1088)臣僚言:“自来广南、福建、淮、浙商旅,乘海船贩到香药诸杂税物(至密州),乃至京东、河北、河东等路,商客般运见钱、丝、绫、绢往来交易买卖,极为繁盛……(北方的)丝、绢、缣帛又蕃商所欲之货,此南北之所交驰而奔辏者。”⑥密州板桥镇港口,是北方与东南、海外商人物资交流的汇集、中转之处,北上的商品是香药等,南下的商品主要是纺织品。⑦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发现,它证明了,北方中原与东南沿海的海上丝绸之路是实实在在的基地关系,北方的内河交通是海上丝绸之路连接基地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连接密州板桥镇港口这个北方与东南、海外商贸交流的中转站的正是流经汴京的广济河与黄河的水上黄金通道。

北宋之初,朝廷继续保持对朝鲜高丽的宗主国关系,高丽国王经常派使团来华朝贡。朝鲜到中国朝贡的使节大多由登州入境。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1014),高丽使节尹证古以“金钱织成龙凤鞍各两幅、细马二匹、散马二十四匹来贡。证古还,赐询(高丽显宗)诏书七通,并以带银彩、鞍勒马等。八年,诏登州置馆于海次,以待使者。”仁宗天圣八年(1030),高丽使节郎元颖,神宗熙宁二年(1069),高丽使节金悌,均先后率领多达二、三百人的使团自登州入宋朝贡。⑧高丽使团朝贡之路主要有自唐代延续下来的陆路:自登州入境,转向西行由莱州经青州、齐州(济南)、曹州(菏泽),进入大宋东京汴梁(开封)。也可走水路:自登州南下至密州,然后沿广济河漕运水路西行直达东京。登州至东京的水旱交通道路也是日本使团和商团的主要通道。

但是,自北宋中叶以后,因宋与辽、金关系紧张和经济中心的南移,与日、朝经济文化交流窗口逐渐从登州南移至明州,汴河水路交通大动脉也自然成为日、朝交通中原和东京的主要通道。因为,在中原和汴京不仅有优质的丝绸和陶瓷,还有驰名世界的中华名产品——汴绣、宋版印刷书籍等,它们是汴京城最主要的出口产品。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对于任何外国商客和国内商客来讲,人口超百万的汴京都具有无限的吸引力,因为她既是一个消费大市场,也是一个生产大作坊。因此,如果说汉唐时代的东都洛阳是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那么,北宋时代的东京汴梁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源头。2007年,广东阳江市因发现和打捞“南海一号”宋代沉船而举世闻名。日前,阳江市认源归宗,计划与宋朝名都开封结为姊妹城市,全力打造南海一号世界级品牌。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开封作为宋代海上丝路源头的地位。

三、结语与构想

综上所述,宋代的海上贸易经济体系同唐代的相比既有形式的大致相同,又有本质上的明显差别。相同处表现在同样的“内地——沿海——海外”空间格局,差别处突出表现在海上丝绸之路在国家外交和对外贸易经济体系中的地位不同,宋代的海上丝绸之路已代替了陆上丝绸之路而成为国家外交、外贸与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因此可以说,宋代海上丝绸之路是有宋一代国家的生命之路。特别在经济上,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不仅创造了沿海广州、泉州、开州、澄州四大港口通向远洋的航路繁盛,更创造了宋代内陆连接各大港口的中原出口商品生产基地的繁荣。沿海港口——航路与内陆通道——生产基地是海上丝绸之路不可分割的两个组成部分,它们共同构成了宋代完整的双向海上丝路大外贸网路。

时光越千年。今天重新研究宋代海上丝绸之路,探索其源头,既在于澄清历史,厘清宋代海上贸易经济体系,又为全面开发中原海上丝绸之路文化旅游奠定资源研究的基础。据此可以构想,在探明宋代海上丝绸之路源头的基础上,充分利用我国南方海上丝绸之路旅游已有的研究和开发成果⑨,将宋代中原陆上通海贸易与南方海上丝绸之路各港口城市对接起来,以宋朝政治和经济中心地区为节点,以宋都汴京为海上丝路的源头,将海上丝路旅游从东南沿海地区向大陆内地延伸,构建一个完整的宋代海上丝路大旅游网路,开辟从中原到海外的新海上旅游线路,扩展海上丝路文化旅游的空间,丰富海上丝路文化旅游的产品内容,扩大海上丝路文化旅游的客源市场,从而全面开辟大中原丝路陆海双向文化旅游。

注释

①李庆新:《海上丝绸之路》,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年,第72页。

②《宋史》卷一七九《食货》下一。

③《双溪集》卷九《务农札子》。

④⑦程民生:《宋代地域经济》,河南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197、228页。

⑤冯宪铭:《三十年来我国陶瓷考古的收获》,《故宫博物院院刊》1980年第1期。

⑥《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〇九,元佑三年三月乙丑。

⑧《宋史·高丽传》。

⑨黄启臣:《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史》,广东经济出版社,2003年;《中国大百科全书》“丝绸之路”条目。

责任编辑:王 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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