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何没有躲过死神的亲吻？

张　路

汶川地震最令人遗憾的事是，许多受灾者在经过救援人员千辛万苦和艰苦卓绝的努力救出废墟后却又迅速死亡。5月16日，北川26岁的男青年陈坚支撑70小时，获救后30分钟去世；5月15日北川副县长杨泽森获救10分钟后死亡；5月15日北川10岁女生范泉滟在废墟中坚持57小时被救出，10分钟后去世；聚源镇中学营救出了30多名学生，但最终只存活2人。

失血性休克

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最让人伤痛的就是陈坚。他神智非常清楚，他的话也让人们泪流满面。他说，“我要坚强，我一定要坚强，我必须要坚强，为每一个深爱我的人。一定要顽顽强强地活下去。我要对得起他们。我要对得起他们对我付出的那么多的好。我希望你们一样，不要在任何困难面前被吓倒。”“我不想孩子没有出生，连父亲啥样都不晓得。我觉得我已经从死神手里逃过来了，现在有啥子都不惧了。”

救陈坚的武警战士的话更催人泪下。他说，陈坚，“你这个‘傻子，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呢!”

陈坚和其他许多被救出来的人都是应该活下来的，他们都不“傻”，“傻”的是救援时的专业人员不充足和科学知识不够。分析起来，陈坚的死亡原因有多种，而第一个原因就是隐性失血性休克或解压性休克。

地震中，当一个人全身或局部被重压后并持续性地受到压迫，受到挤压部分的肌肉组织缺血、缺氧，肌肉损伤，受挤压部分的组织器官内的血容量减少。而其他未受挤压部分，如心脏、肺、肝脏等的血容量则相对上升，并引起这些组织器官的超负荷运行。然而，当人被救出来后，压力骤然解除，血液会迅速重新分布到以前受挤压的组织和器官中。

此时，再加上组织间隙出血、渗出水分，全身的血量会迅速减少。当然，如果没有外伤或组织间隙出血、渗出液不多，全身血量总体不会改变多少。但由于血液动态性地重新分布而造成低血容量。血容量突然降低的结果便是休克，包括机体脱水、血压急剧下降、心脏骤停。而这种情况是一种没有明显失血也会发生的失血性休克(隐性失血性休克)。

挤压综合征和心理因素

陈坚之死总体上还要归因于挤压综合征，指的是由于挤压，受害者产生的种种身体损伤以及解压后产生的猝死。身体损伤包括，受压部位可出现压痕、变硬、皮下出血、水泡、肿胀、红斑等，呈暗褐色，甚至皮肤脱落。受压部位可出现感觉减退或麻木，伸展可引起疼痛，周围脉搏仍可存在。由于肢体长时间受压，致使大量组织细胞被破坏，最终可能造成低血压、血液尿液指标异常、中毒、少尿或无尿。

当人被埋在废墟，身体和肢体被挤压超过24小时后，就会出现肌肉坏死。而肌肉和组织坏死会释放大量的钾离子、肌红蛋白、肌酸、肌酐和组织分解的其他酸性产物。这些物质大量进入血液对人是有害的。

伤员压在废墟中，这些物质不会释放出来。但伤员一经救出，身上和四肢的重压立即解除，因而这些物质可以大量释放到血液中。它们很可能会迅速导致心、。肾衰竭而死亡。具体情况是，最先是钾离子构成的威胁。肌肉中有大量钾离子并不会对人构成威胁，因为它对肌肉的收缩功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由于解压，坏死肌肉中的钾离子大量进入血液中。而血液中出现太多的钾离子会让心脏出现不规律的跳动，甚至最终引起心脏停搏，造成猝死。

另一方面，肌红蛋白也是一种可以致命的毒素。它在肌肉中可以起到有益的作用，因为它能够与肌肉中的氧结合，由此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肌肉的工作效率。但如果肌红蛋白释放到血液中，就会渗入肾脏，并积聚起来，阻塞肾小管，并最终损害肾脏，有时这种损害是永久性的。即使营救成功，也可能造成被救者的急性肾功能衰竭，并有可能形成尿毒症，造成死亡。

当然，心理因素也可能是造成陈坚等人支持力下降的原因。例如，陈坚说了很多话，而救援者没有阻止他，以保存体力，所以陈坚的体力透支较重。同时，记者用手机让他打完电话了却了他的心愿，让他稍微缓解了心理焦虑。当然，这些因素不是主要的，但与失血性休克和挤压综合征结合在一起，便不可避免地形成了陈坚被救出后死亡的合力。

他们其实可以救活

如果医护人员在场或救援者的医学知识比较丰富，是可以救活陈坚和许多类似陈坚的灾民的。

首先是，在移开重物之前对伤员输液、输血(血液代用品也可)，剂量为500～1000毫升，既可以是生理盐水，也可以是5％碳酸氢钠液体滴注。如果在解压前没有条件，在解压后迅速补充也可以。同时，在解压时要缓慢一些，在解压的同时，救援人员用绷带等在其肢体和腹部等缠绕适当加压，过一段时间再缓慢解压，让伤员身体能慢慢适应。

如果实施其他救护措施，伤员被救活的可能性更大。

专业医护人员要到现场，随时了解病人情况，测量病人脉搏和呼吸，以便随时急救。尽量保持伤员体位不动或少动，伤肢用凉水降温或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中。禁止按摩与热敷，以免加重组织缺氧。伤肢不应抬高，以免降低局部血压，影响血液循环。伤肢有开放伤口和活动出血者应止血。在骨折处做临时固定。

同时，如果伤员能进食，应对伤员迅速补液，可饮用碱性饮料，每8克碳酸氢钠溶于1000～2000ml水中，再加适量糖及食盐供给伤员饮用。这既可利尿，又可碱化尿液，避免肌红蛋白在肾小管中沉积。

另外，如果有条件，应当对伤肢进行处理。其一，要早期切开减轻张力，使筋膜间隔区内组织压下降，防止或减轻挤压综合征的发生。即使肌肉已坏死，切开伤肢引流减压也可以防止有害物质进入血流，减轻机体中毒症状。

同时，应清除失去活力的组织，减少发生感染的机会。当然，早期切开伤肢要有一定条件。例如，受到明显挤压，有1个以上筋膜间隔区受累，局部张力高，明显肿胀，有水泡及相应的运动感觉障碍者。

也可在医生论证后经家人同意(如果家属在场)进行截肢，一则是可以迅速救人，二则是可以减轻全身中毒症状，而且可以避免伤肢并发特异性感染，如气性坏疽等。

另外，对于救出后的受到挤压的伤员，也要进行血液透析。通过透析，受损的肾脏往往能够复原，并恢复正常的功能。患者通常需要接受至少两周的透析治疗。在治疗过程中，还有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的并发症，比如感染和出血，这时应运用更好的治疗措施进行对症治疗，例如抗感染和输血等。

做到了这些，就有可能最终救活像陈坚这样的被挤压者。

汲取经验

看到类似陈坚这样的被救出者最终死亡，当然令人遗憾。但是，如果从这样的遗憾中汲取教训就有望在今后少发生这样的遗憾。因此，今后的抗震救灾及其他救灾需要汲取这类教训。例如，去灾区的救援者中应当配备一定数量的医护人员：主要救灾人员如消防员和军人等在平时需要进行急救和医护常识的培训等。

如果有了这些未雨绸缪的措施，相信再碰到灾难不仅会救出更多的受难者，而且会让更多的人不会轻易离开人世。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