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尴尬

士　兵

某县组织部邓部长春节一上班就决定到县农业局拜年。因为今年遭遇特大冰冻灾害，农业抗灾任务繁重。出门之前，他还特地翻看了干部花名册。局长在大门口迎接，局机关干部在会议室等候。邓部长一进会议室就拱手致意：“拜年啦，拜年啦!”他一一握手寒暄。年近6旬的王农艺师握住部长的手，脸上的皱纹开了花。邓部长对他有所了解，就格外套些近乎:“过年回老家了吧?”“是，是，给部长拜年。”“您父亲还好吧?”王农艺师沉下眼睑，停顿片刻，如实报上:“父亲1979年去世的。”部长一愣:马上稳定了情绪:“哈哈记错了，您母亲大人还好吧?”“母亲1976年去世的。”王农艺师语气明显加重。一班人马，面面相觑，忍俊不禁，极其尴尬。

广播在上世纪80年代是山区乡镇重要的“舆论喉舌”，收听方言播报的自办广播节目，是山区群众最大的文化生活。河口镇广播站站长老杨工作敬业，但常有花边新闻。一天傍晚，老杨照例关上机房大门，泡上一壶绿茶。开始主持直播节目。老杨的老婆突然闯进机房，大吵大闹。“死不要脸”、“老牛嚼嫩草”、“跟你爹你爷爷一个德性”，一句比一句狠毒，一句比一句“煞纲”。老杨开始还据理力争，发现广播话筒依旧打开，极为惊恐，马上关机，把老婆掀将出去。我们尊敬的杨站长面如土色。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将成为全镇人民的笑柄。于是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河口人民广播站，河口人民广播站，刚才说的不上算，刚才说的不上算……”他全身发抖，声音发颤，极其尴尬。

小李研究生毕业进局机关，恃才傲物，对官场游戏规则长期不得要领，颇不得志，尤其与局长多次交恶。局机关会议室的格局是中间圆桌，两边直桌，虽然没有明确的主席台，但局长的座位、副局长的座位、科长的座位，多年形成了习惯，相对固定，宁缺勿滥。那天机关集中开会，小李早早进了会议室，端坐到局长座位上，摊开笔记本，一副洗耳恭听的老实模样。局机关干部相继进入，相视大笑。小李也笑，依旧一动不动，装聋作哑。局长驾到，惶惶四顾，竟找不到合适座位，极其尴尬。

镇长视力不好，一日在街头散步，远远看见一人气宇轩昂，举目四望，外貌酷似县上某位领导。镇长想必领导是微服私访，便心生激动，笑脸迎上去，早早伸出热情的双手。及至近前，两人对视，果真素不相识。镇长收起笑容，两手还僵停在半空。对方也是幽默之人，握住镇长的双手:“既然伸出来了，我们还是握一握吧。”镇长随声附和，极其尴尬。

省公安厅新任厅长到某县检查指导工作，省市县一哨人马前呼后拥。临走，县公安局长为表敬意，决定组织警车队伍把厅长送至县界。厅长坚辞不允，声明上级有令，基层接待不得警车开道，不得边界迎送。局长假称顺道下乡办案。方才成行。警灯闪闪，威仪喧喧，锃亮车队，鱼贯而出。行不多远，局长开道车不慎滑入路边稻田。正在栽秧的农民既气愤又同情，垂手而立。警车司机奋力推开车门，所幸人车均无大碍。局长从烂泥中艰难爬出，强装笑颜，与厅长等人握手告别，互道珍重，极其尴尬。

县安全生产监督局局长亲自带队。到刚开业的购物中心检查安全工作。购物中心气派了得，载货电梯还是全县第一部。经理为表热情也为炫耀，恭请局长大人随同货物一起乘电梯上楼，免却爬楼梯之苦。大约行至3楼，电梯缆绳断裂，局长摔成骨折。经理经验丰富，搂住一包纺织货物不放，竟安然无恙。局长被抬上急救中心担架时，举目回望电梯旁“运货专用、不得载人”的鲜红大字，不禁悲从中来，极其尴尬。

全县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现场会在某镇召开，镇长精心准备了多个参观点。最后一个点算是压台戏，但交通不便。与会人员弃车上路，倒也兴致勃勃。镇长在前面带路，抓紧机会向县长汇报改天换地的重大成效。因为山路泥泞，树枝牵衣，一程复一程，素来养尊处优的官员们开始了报怨，县长也面露不快。翻过一座山梁，大家气喘吁吁;趟过一道溪水，现场终于呈现:田成方，树成行。晚霞与山雀齐飞，排水与道路配套，好一派田园风光，好一个低产田改造样板。镇长手持扩音器介绍完项目建设情况。县长接过话头表示充分肯定，结束语半是批评半是表扬:“镇长啊，别人把胭脂擦在脸上，你是把胭脂擦在屁股上!”镇长面对记者镜头，哭笑不得，极其尴尬。

（摘自《三峡文学》 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