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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好于没有遇见你

2008-09-08

中学生博览 2008年13期
关键词:韩家卷子小提琴

夏 生

从我记事起,就记得你家常常传出小提琴的声音。有时还算流畅,有时断断续续简直磨得人心烦。后来我问那家拉琴的是谁呀,人家告诉我是你,韩家早樱。第一次见你也记不清那时你几岁,只记得我和你都是小小的。我牵着大人的手,在回家路上悠悠闲闲地走着。看到抱着小提琴的小小的你坐在小区路旁的长椅上,形单影只的样子。你抬起头看看我们,神情孤单暗淡。大人同我讲,韩家老早就开始培养小孩,送去上兴趣班,学数学英语美术小提琴,每天排得满满的,都没时间玩。我想起你暗淡的眼神,觉得你好可怜,也生怕大人也送我上兴趣班,剥夺我的快乐。

上了小学,我和你同桌,真正算认识了。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路边小吃,小姐妹“手帕交”就是在这样点滴的小事里积累出深厚感情的。休息日我叫你出去玩,你说你要练琴画画,还要做奥数英语。我说你好可怜啊,你说羡慕我可以玩,可以快乐。

后来一件事导致我们冷战了很久。有一节课要讲卷子,你没带,我把自己的拿出来和你一起看。老师走了过来,问是谁没带卷子。我不知怎么回答。老师看看桌面说,萧暮叶,是你?你给我站起来,站着听完这节课。我愣住了。原来卷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你悄悄拽到你那边去了。我等着你向老师解释,承认是你没带卷子。

你低头看桌面,一动不动,头发垂下来盖住面颊。老师说,萧暮叶,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我说不出揭发你的话,我知道你也害怕这老师暴躁的脾气,可我不愿意挨骂受罚,我等着你来解救我。老师说,好啊你反了你,我管不了,以后你怎么样不关我事。

我听到这种近乎对我放弃的话,接下来一天都神情恍惚。不停地想着,以后老师不管我了,街上那些小混混也是老师不管的,我是不是就要像他们一样,被骂作垃圾了。来自师长的一句否定真的让我很害怕。我怨恨你,把所有的焦虑都归咎于你,明明错在你却让我背黑锅。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与你讲话,就当看不见你这个人。

一直冷战到过年。你在路上拦住我,我当时还在生气,不过气愤已经很轻。你拿出一顶十分精致的公主帽,这件好美丽的礼物让我爱不释手,不快烟消云散。我欢喜地回到家,母亲看到帽子,问我哪里来的。我说早樱送的,母亲面色微妙起来,叫我还回去。我舍不得,又想,这是早樱送给我赔礼道歉的啊,我原谅她了,有什么收不得。

过了几天,晚饭时只听得母亲议论:韩家的早樱是真不懂事。东西是好乱送的吗?白天见到她妈妈了。果然,讲她家孩子送给我们暮叶的帽子,是她叔叔从外国带来,贵得不得了,早樱特别喜欢,拿到手就戴上,睡觉也不肯摘下。我当时就讲,啊哟,这么贵重,赶紧叫我们家暮叶还了。她妈妈笑着不肯,讲什么孩子都送了再讨回来不好,影响对孩子的教育。咳,早樱这孩子,看着成天读书学习,也不晓得自己家的东西不好往外贴……

我一言不发,低头吃饭。第二天,我把那件美丽的礼物坚决地还给了你。你那时神色也复杂,说不定也被你母亲教育过了,一方面想送给我,一方面要不回东西不好交代。我不要你难做,我不要。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的友谊面前,物质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变成了友谊的度量。那顶公主帽有多美丽多贵重,你有多喜欢多舍不得,就代表你的歉意与诚意有多深,把我们的友谊看得有多重。

渐渐长大。上了初中你我不在一个班,还在一层楼,每天上学放学都一起走。相互之间多了很多新鲜事可说,有了距离,多了话题。有一个话题我们有时滔滔不绝,有时欲言又止,有时又相互打探。是的,那就是锦文,那么好看那么优秀的人。你在初中部的学生会工作,与高中部的锦文打过交道。我羡慕你,渴望从你那里听到他的事情,又碍于女孩儿的矜持不愿开口问。

有天你说,晚上我要开会,有件事你帮我办,这是初中部的学生资料,你帮我交给邹锦文,放学时他会到停车棚拿车。我紧张不已,张口想拒绝,可这是难得的机会。我惴惴不安。他会面无表情地拿走资料吧,或者至少他会礼貌而程式化地说声谢谢。我还在胡思乱想着,锦文走进停车棚。我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片空白。我听到自己呆板的声音说,邹锦文,韩早樱叫我把这个给你。他看着我笑了笑说,谢谢你。他笑起来很好看,仿佛笑意从心底生出来,像阳光下的植物舒展丰润闪光的枝叶。然后我说再见,走开了。我一步一步走着,不敢回头,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

谢谢你啊。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与他面对面,让我与他说话,虽然面对的时间短暂,虽然只有一句话。可是他对我笑,对我说谢谢,他用那么温柔的姿态给我的青涩时代镀上光泽,让我回想起来满怀温暖。我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初三时你搬家了,我们便不在一起走了。后来考上了高中。我在普通班,渐渐平庸,毫不起眼,每日例行公事般上课背书,人缘还不错。听说你在理科重点,大方利落,聪明沉稳,担任学校乐团首席小提琴手,是年级风云人物。

忙着自己的生活,相互之间很久没联系,以为就这样过下去了,却传来令人吃惊的消息。你的父亲突然官场翻船,一落千丈。你身边围绕的人尽数散去,背后常有人指指点点。短短的一段时间足以让你尝尽人情冷暖。

听说这一切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像玻璃碎成片。

傍晚,我想你该吃完饭回教室了,到你们班去找。不愧是理科重点班,一个个还在伏案学习。你不在教室,谁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心里着急,漫无目的地走上操场。看到天边橘红的夕阳漫溢,你就在那样的夕阳下,抱着膝盖坐在操场看台上。一排排绿色的塑料椅中,你的身影像一尊雕塑。

那时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全都堵在喉咙口,好像受潮后结成一大块的盐,卡在罐口倒不出来,又咸又涩。你还是没变啊,和从前一样,小小的脸,内敛的眉,幽深的眼,下巴尖尖,唇线倔强而柔软。我和你就这样坐着,直到暮色变沉,直到夜幕降临。苍穹如幕,星星如沙。一瞬间,仰望夜空的我产生了错觉。这依然是小时侯仰望的夜空,好像中间的岁月都不曾来过。

后来的日子是模糊而破碎的。高三。现在我已想不起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知识点,却清楚记得每一次模考之后的失落,挫败与沧桑感,觉得青春还没开放就已经枯萎。

我曾经以为和你是双生。其实我和你是两条相交线,短暂的交汇之后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远。

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上苍让你我相遇。即使交汇短暂,也永远在记忆里闪光。

总好于我从来没有遇过你。

编辑/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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