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

吴泽武

大刘长得人高马大，块头镇得住人。被一家宾馆请去当门卫。

当门卫工资不高，每月800块，钱大部分要寄回家养活老婆孩子，所以大刘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看到宾馆里进进出出的有钱人吃香喝辣、挥金如土，大刘心里很有些不平衡，怨自己没有挣钱的本事。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派出所来人找到他，说是要聘请他当派出所扫黄禁赌的情报员，说白了就是给派出所当“线人”，一旦发现有嫖娼和赌博的情况就及时向派出所报告。当然这“线人”也不是白当的，只要提供的情报准确，派出所会付给他一定的报酬。来人留下电话号码走了，大刘把号码塞进口袋，根本没当回事。

一天晚上，宾馆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多岁，短腿秃顶；女的不过二十，高挑白皙。大刘一眼就看出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大刘一摸口袋里的电话号码有了主意：何不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试试，说不定还能挣点酒钱呢。

电话打通不久，警车就悄悄开进了宾馆，把那对苟合的男女逮了个正着。派出所的人还真说话算数，临走塞给大刘五十块钱。

大刘好兴奋，五十块钱对他来说差不多是两天的工资，自己一个电话就轻易得到了，看来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大刘兴冲冲地跑到门卫室隔壁的小酒馆里炒了个菜喝起小酒来。

“哟，刘大哥，咋一个人喝起酒来，有什么喜事?”说话的是小酒馆的老板阿娇。阿娇的小酒馆跟大刘的门卫室只一墙之隔，每天见了大刘都叫得很亲热。阿娇长得虽不算漂亮，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大刘夜里想老婆的时候曾对她有过贼心，但摸摸自己的口袋，最终还是没有这个贼胆。

“我能有什么喜事?就是有喜事还不第一个要告诉妹子你呀!”大刘清楚这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一旦泄露出去，断了自己财路不说，说不定还会引祸上身呢。

接下来，大刘又和派出所有几次成功的合作，最辉煌的一次是在宾馆抓住了一个十多人的赌博团伙，收缴了二十多万的赌资。那次派出所的人也大方，给了大刘五百块钱的奖金。得了奖金，大刘照例到阿娇的小酒馆喝酒，还花八十块钱买了条丝织围巾送给阿娇，喜得阿娇红着脸对大刘直抛媚眼。

不过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有一对年龄和相貌差异都很大的男女住进宾馆，大刘凭经验很快判定这又是一桩皮肉交易。可当派出所的警察将两人按在床上时，人家拿出了合法的结婚证。更糟的是，那男的居然是一个准备来此投资的台商，这一抓，投资的事也黄了。那次，大刘非但没得到好处，还挨了一顿臭骂。派出所不再信任大刘，又在宾馆内部物色了新的“线人”。不过，新的线人似乎还不如大刘，因为派出所好几次到宾馆来抓嫖抓赌都扑了空。看着派出所的人空手而归，大刘心里那个美、那个得意自然不消说。警车一开走，大刘就跑到阿娇的小酒馆喝酒，和阿娇打情骂俏，趁机摸摸阿娇的手，捏捏阿娇的屁股。

其实大刘的财路并没有断，他心里藏着一个打死也不能说的秘密：他在给来宾馆的赌徒和嫖客当“线人”，派出所的人每次扑空都是他的杰作。

这天，大刘从阿娇的小酒馆回来躺在床上，感到很惬意：阿娇这人真够意思，一桌子酒菜没让自己花一分钱不说，还陪自己喝了几杯酒，喝过酒的阿娇好漂亮，脸上娇艳粉嫩，说话是那么的轻柔，两人挨得那么近，让大刘能感受到阿娇急促的呼吸，还能瞥见阿娇低低的领口下两团颤动的粉白的肉团。大刘觉得，在这座城市里只有阿娇对自己最好，发展成“相好的”只是迟早的事，他悄悄地告诉阿娇，自己当“线人”也能挣不少钱，不会让阿娇白跟自己相好一场。想到自己也即将像大款一样有“二奶”，大刘偷偷乐了好一阵子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刚起床，宾馆经理就派人把大刘叫到办公室：“大刘同志，到财务室把工资结了，收拾行李走吧，你被解雇了。”经理一脸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我……我干得好好的，凭……凭啥说让我走就……就让我走?”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刘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凭啥?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让你走得明白。”经理狡黠地笑了笑，“你擅自给派出所当线人，让派出所进宾馆抓嫖抓赌，严重影响了宾馆的生意，还影响了县里的招商引资，单凭这点就应该解雇你。更严重的是你后来又给赌徒和嫖客当线人，严重破坏了公安机关的扫黄禁赌工作。念你平时工作还算负责，就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到别处去找工作吧。”

大刘耷拉着脑袋从经理室出来，越想越不明白：当线人的事除阿娇外自己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经理咋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提着行李，大刘想跟阿娇道个别，走到小酒馆门口，阿娇正面朝里边打电话：“经理呀，大刘的事我可全都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让我白干哟!嘻嘻——我那口子下午就到门房来上班——我知道，我哪能白谢你哟，嘻嘻——”原来阿娇是经理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线人”，大刘感到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