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病

秋　阳

48岁的县委郑书记得了一种“丑病”——阳痿症。吃过不少壮阳补肾的良药终不见效，郑书记非常苦恼。后来，听说黄花峪乡有一位名叫王翰勋的老乡医，专用民间土验方治疗性功能衰退和女性不孕等各种疑难杂症，疗效神奇，百治百愈。老先生现在乡政府所在地开了个“回春诊所”，坐堂问诊。郑书记决定求王老先生医治顽疾，于是，便乘星期日打了一辆出租车奔了黄花峪。

黄花峪距县城150多华里，没用两个小时就到了。郑书记下车后怕在这里遇见熟人，自己悄悄地找到了“回春诊所”。郑书记进屋后，见一位白须老者戴着老花镜正在伏案看书，便恭恭敬敬地说：“老人家，您就是王老先生吧?”老人说：“是来看病吗?”郑书记点了点头，正要把自己的病情讲给王老先生，这时候进来一位年轻的姑娘，姑娘见了郑书记立刻睁大了惊愕的眼睛：“郑书记，您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先到乡政府?”郑书记猛然一愣。这姑娘他认识，是黄花峪乡妇联主任，名叫郁欣。原来郁欣因为生了牛皮癣，曾走过几家大医院都没治好。后来有人建议她到王翰勋老先生那里求治，王老先生用土方让她内服外敷，果然见效。所以，每隔三两天便来王老先生的小诊所复诊换药，不想在这儿遇上了郑书记。郁欣满脸盈笑地说：“郑书记，到乡政府去吧，张书记和李乡长正好都在机关。”郑书记说：“我今天到这儿来是办点私事，就不打扰乡里同志们了。”郁欣说：“您别哄我了，办个人私事还用您亲自跑这么远的路?好吧，我马上打电话，让张书记和李乡长来接您。”郁欣说着便掏出手机给张书记打了电话。

王翰勋老先生听说面前这位中年人是县委书记，不由得吃了一惊，便诚惶诚恐地说：“郑书记，方才多有怠慢，您别怪我这个乡下佬……”郑书记见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并且是来医治那个不体面的疾病的，心里不免有些慌张，便急忙将话题岔开：“老先生太谦虚了，听说您老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为许多患者解除了痛苦，可谓功德无量，民间果然藏龙卧虎，今天我是特意来拜访您的……”郑书记的话音刚落，张书记、李乡长坐着小车来到了小诊所的门口。两个人进屋后——上前跟郑书记握手，胖胖的张书记笑得弥勒佛似的说：“郑书记，您到这儿来为啥不让办公室打电话先通知我们?不坐车、不带秘书，微服私访啊?”李乡长说：“郑书记，先到乡里休息一下，我和老张汇报完工作，下午陪您跟王老先生座谈。您看好不好?”郑书记只好顺水推舟，不然他这个丑病让乡干部们知道了面子上就有些难堪了。于是便和张书记、李乡长坐着小车来到乡政府。

到了乡里后，李乡长一边命秘书到“妮妮酒楼”安排午餐，一边让妇联主任郁欣在办公室里摆上烟、茶、水果，然后就和张书记一起向郑书记汇报工作。从廉政建设到带领群众致富奔小康，汇报得有板有眼。郑书记也只好假戏真做，一边耐着性子听，一边装模作样地往笔记本上记。汇报完工作后，两位乡领导又请郑书记作指示。郑书记心里早就烦得不行，东一榔头西一杠子提了几条“建议”算是应付过去。中午，几位乡领导陪郑书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午餐后，张书记、李乡长要郑书记好好休息一下，下午他们要陪同郑书记一起去访问“回春诊所”的王老先生。郑书记心中暗想：让他们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如何是好?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便说下午要回县城参加一个会议，拜访王老先生的事以后有时间再来。李乡长只好派乡里的小车把郑书记送回了县城。治病的计划就这样让几位乡干部给搅黄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郑书记上班后，收发员送来了报纸。郑书记按以往的习惯，先把《人民日报》和省报逐版浏览一遍，然后拿起市报逐条阅读有关本县的报道文章。看着看着猛然发现一篇题为《郑书记登门拜访老乡医》的文章!文章中写道：郑书记不休星期日、不坐小车、不带随行人员深入到偏僻的山乡黄花峪，拜访民间老乡医王翰勋先生。对这位专用民间验方医治顽疾的老乡医给予高度评价，鼓励老乡医多为社会做贡献，为更多的人解除痛苦。并说郑书记表示要帮助老乡医改善诊所条件，还要给予老乡医荣誉和物质奖励，让老乡医流芳百世……王翰勋老先生大受感动，表示要在余年除了“救死扶伤”还要收徒传医，使祖上秘传医术发扬光大……云云。郑书记越看越生气，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白跑了一趟治阳痿的药没弄来，倒弄出这么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来!郑书记狠狠地把报纸掷到了办公桌上……

几天后，黄花峪乡张书记、李乡长接到县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要他俩马上到组织部报到。张书记、李乡长当即坐小车来到组织部长的办公室，见郑书记和组织部长正在谈论什么。组织部长和郑书记起身与两位乡干部握手，又是让座又是沏茶、点烟。两位乡干部落座后，组织部长说：“今天请二位来是关于你们的工作变动问题，现在就请郑书记先跟你们谈谈……”郑书记点燃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对两位乡干部说：“我先问二位一件事，那个星期日我到黄花峪，你们知道我去干什么吗?”两位乡干部同时回答说：“您不是亲自去拜访王翰勋老先生吗?”郑书记说：“现在我把实话告诉你们——我患了阳痿症，那天我是求王老先生给我治病的。因为怕羞怕丑我才利用星期日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没成想无意中叫那位乡妇联主任给碰上了。治病的计划被打破了，药没讨来，倒让你们给我吹捧到市报上去了!可是。这种‘意外收获我决不敢‘愧受。虽然我的身体患了‘阳痿症，但我决不能在政治品质上‘阳痿。你们那篇文章纯属子虚乌有的吹捧，可见你们的每一项工作汇报‘水分不会太少——这才是各级官员中普遍流行的真正的‘丑病!为了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教训，为了给全县各级领导干部们一个警示，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给你们二位党内警告、行政降职处分，并且要通报全县，连同我的‘丑病一起来个大曝光!二位如果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

张书记、李乡长一听立刻傻了眼!两个人原以为找他们谈话要赋予他们重任，没成想到“撸官儿”了!精心地弄出那篇给郑书记脸上贴金的文章，原想在领导面前捞点儿资本，为日后升迁做铺垫，到头来却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