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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08-08-14

中国新闻周刊 2008年29期
关键词:艾丽斯老朱

阅人

拗口癖

有位朋友对拗口的词总是情有独钟。一切不顺口的、古怪的、难记的名词,在她的眼中都离奇的美妙。

无奈她自己从姓到名都无比寻常,GOOGLE她的名字,半秒不到便可搜出270万个网页。去派出所改名太麻烦,取一个英语名成为她重生的蹊径。可是英语名生僻冷门的太少,Elizabeth算是字母多又不好念的了,也已被女皇、艳星、以及化妆品用到人尽皆知。于是她耍了一个小心机,自我介绍说:“我叫艾丽斯。”见到别人在纸上写下Alice,便马上做出一副误会大了的表情,纠正人家,她的名字的正确拼法是“Iris”。

她觉得,名字有多复杂,内容便有多深刻。几个女人闲聊,说起想去旅行的城市,有人说东京,有人说巴黎,她轻启红唇,便有一个熟悉的陌生词脱口而出:“布宜诺斯艾利斯。”其实她对当地的人文景物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只是她觉得这个城市的名字念起来拗口,好像不容易念的城市,总是隐藏着奥秘。为了让这个世界充满奥秘,她把夏威夷的州府檀香山叫做火奴鲁鲁,她也欣赏徐志摩对意大利名城佛罗伦萨的译法“翡冷翠”。

说到译法,艾丽斯最喜欢看翻译小说,而且越是生涩难读越是感觉良好。她说文从字顺往往是简单的故事叙述,非得拗口才算得上是文学作品。她的最爱是《洛丽塔》,书中随处可见这样的句子:“那张湿漉漉的富有表情的嘴总是很不光彩地暴露出跟她那已故的貌似蟾蜍的妈妈在一幅受到珍藏的画像上的嘴的相似之处。”当然,该书作者的名字“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也让艾丽斯觉得性感无比。

艾丽斯常说自己如果能在马来西亚长大就好了,因为那里的人实在太有意思了,父亲的名就是自己的姓,祖父的名是父亲的姓,如果你想连名带姓喊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牵连出人家的祖宗八代。马来西亚的孩子学历史可苦了,长长的人名就够费脑筋。天赋异禀的艾丽斯如果生在马来西亚,很有可能成为历史课代表哦!

可惜我们正处在一个大大简化的时代,网络上的BBS里大家都像熟人一般喊人做“阿汤哥”“小贝”“米帅”“周董”,还有“蔡10”,不厌其烦的艾丽斯真是生不逢时。

我们有时会纸上谈兵,为好朋友重新规划人生:在马来西亚出生,带着冗长的名字和嫁妆去香港,嫁一个俄罗斯人,然后回内地生一个孩子,在《康熙字典》里找一个智能、全拼、紫光等全都打不出的生僻汉字为他取名。

艾丽斯于是回去上网搜索,在俄罗斯叫“弗拉基米尔”的男人一般姓什么的比较多。答案让她很不满意,因为无论是“普京”还是“列宁”,念起来都是那么顺溜、亲切,一点也不拗口。

文/上上签

流年

另一面镜子

时光就如一条静默的河流,于无声处,人有时很难发现自身体貌上的变化,尤其是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我是在每天散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老了,而且比以前胖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有种错觉,出现在镜中的那个人,似乎与过去并无太大的区别。

每天黄昏,我都要出去散步,适量活动,走上几公里。由此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向我问路的人是逐日增多,称呼也是五花八门,最为不堪的是某天,有人在黑乎乎的夜色中叫我大爷,令人为之肠断心摧。后来,我又碰到两个外地的妙龄女子向我求助,说是寻亲不遇,被饿坏了,让我给她俩买点吃的。我把两人带到一家小吃店,给她们买了两碗米粉。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茫茫人海,她们为何能鼓起勇气向我求助,而不怕我是坏人呢?

后来我跟一个同学聊天,无意说起了这件事情。他说,这就是一面镜子,说明你老了啊。你想想,人们问路求助,谁不愿意找危险指数低的那一类人呢?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你那体形?真要做坏事,你跑得过人家么?我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虽然难听,却不无道理。

青春匆匆易过,流光容易把人抛,这个残酷的现实真是让人悲从中来。回想20岁的夏天,经常打了赤膊满世界乱走,目的就是为了炫耀自己每天锻炼出来的健美肌肉,得意起来,还会摆个“大卫”或“掷铁饼者”的pose,引来一些挺着将军肚的中年人艳羡的目光。这一切犹历历在目,可是扮演的角色却在悄然间完成了对换。如今不论天气多么燠热,都要用衣服把身体严实地遮盖住,要不然,那一个个“游泳圈”会随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动,自己都觉得猥琐。

虽然对这一切也是洞若观火一般,可有时候就是容易忘乎所以,又会皮松骨痒。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在一起合影留念,过后,我送照片给一个在技校里做老师的同学,他正带着两个非常漂亮的发型模特在饭店里吃饭。据说,男人每天凝视漂亮的女性几分钟,寿命就可以延长四五年。我当然希望自己长寿,于是,面对两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女,我的屁股就像是被胶水牢牢粘住了一样,总是合不得走。一个美女举起纤纤玉指,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惊奇地问我:“这也是你的同学啊?她是我们高中的老师耶!”我顿然如遭雷击,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整整隔了一代人。同学的学生都已步入社会了,我还自以为年轻哩。想到此节,我心如死灰,踉跄而去。

文/青丝

世说

满大街都是钱的味道

老朱像个神话一样活在我们身边:三年前,他以区区十万块钱起步,开始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伟大事业;三年后,4800万元美金“风投”找到了他,他的座驾由五菱之光变为大众途安变为宝马再变为悍马,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我们这些和他相熟的人,忍不住掐了好几次大腿,明知这不是做梦,但还是要找找那种肉疼兼心疼的感觉。

三年之前,老朱还没做这大生意的时候,还在一家报馆里做事,主管经营。有次,他从杭州到兰州谈合作项目,走在兰州这个发展中城市的大街上,他东张西望,然后扔下一句:“满大街都是钱的味道啊。”是这样的么?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那么久,怎么没发现?不过,整个兰州的商业几乎都叫浙江人占着,老朱这个浙江人的话,想必是有道理的。在兰州,浙江人有个绰号叫“扁头”,大概的意思是指浙江人精明能干,最擅长往钱眼里钻,做生意那可真是一把好手。

老朱当然是好手里的好手,就是在那年年底,他从报馆里出来创业。具体说来,就是他和农民谈好,把农民原来住的破房子推倒重建,盖起小楼,小楼产权仍是农民的,只是把楼上两层“借”给老朱三十年。这“借”来的三十年,老朱再把它卖给城里人,养老或休闲,每小套房子,五万元起。报纸上说,上海的老年人,自从通向南昌的动车开通后,都把自己搬到江西住去了,把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宜春的房价都抬到四千元以上了。何故?只因大城市里房价越来越高,孩子等房子结婚,买房买不起,只好老人搬离上海,把房子让给年轻人过新生活。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老朱的休闲农庄一经推出便卖得风生

水起。天目山、莫干山、千岛湖——老朱选址全在这些风景秀丽的地方,又便宜,谁不想来?

农民兄弟最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是老朱似乎唇舌之间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不但凭空得了一幢新新的楼房,帮房客烧饭并打扫卫生又能得到一笔固定收入,“朱老板”迅速成为乡村里最受欢迎的人,大家都等着他来自己住的地方“考察”。两年时间,老朱手里在做的项目变成了十几个,他的视野开始从浙江走出,转而扫描海南岛、长白山、天山等祖国其他风景秀丽的山村。他打算把这休闲农庄做成连锁模式,可以分时度假,可以择时出租,这分明很符合风险投资的要诀么——要有故事,盈利模式要简单易懂,要便于复制,要便于迅速扩大。于是,风投闻着钱的味道就来了。于是,老朱就迅速开起了那怪物一般的悍马。据他说,悍马的最大好处是堵车时,你可以不管不顾地轻松开上马路牙子以及一切可能的障碍物,绝尘而去。

文/张海龙

浮生

最不可思议的事

企鹅的脚为什么不怕冻,北极熊为什么都是左撇子,为什么一张纸即便再大也不能对折七次,猪为什么不能仰望天空……世界上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是那么地无聊,又是那么地有趣。

国外每年都有很多人翘首以待一个“最不可思议奖”的颁布,去年获得大奖的是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一位打劫者,此人用一把左轮对准受害人开枪时,子弹卡壳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举动,用眼睛仔细观察枪口,为了更好地明白究竟,他扣动了扳机,结果这次枪没有卡壳……

此外还有两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让我印象深刻。一个司机停车到酒吧喝酒,车上20名精神病乘机逃窜,为了免遭责难,他把车开到公共汽车站,招呼路人免费乘车,凑齐20人后他把乘客拉到了精神病院,并特别交代说这些人非常容易胡言乱语,三天后这个诡计才被识破。如果这件事情教育我们不要轻易搭免费车的话,那么下面这个故事则是会让我们深刻理解什么叫得不偿失:一个男人走进便利店,以请求破开20元纸币为幌子,让职员打开了收款机,他将里面的钱款席卷一空,共计15元,但要命的是,他将自己那张20元钞票遗忘在了柜台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好玩了。有一年单位组织去某个城市旅游,我和一个朋友在房间里和漂亮的女导游聊天,聊着聊着,这个女孩猝不及防地问我一个问题,你结婚了没有。天可怜见,那时候我只是想恶作剧逗她一下,顺便也测试一下自己还会不会被误认为未婚青年,于是,我破天荒地第一次针对这个问题撒了个谎,说没有,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铃声是前不久我录的儿子的录音,“爸爸接电话,爸爸接电话……”

当然,类似这种普通的事情顶多算是一种巧合,估计很多男人都这么做过,和不可思议还有段距离。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得用张爱玲的那句名言来形容,“于千千万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那也没有别的话说,惟有轻轻地问候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很多女人喜欢这句话喜欢得死去活来,常用它来幻想和男朋友下一生也能这么相遇,不过男人可能很多都不这么想,假如下辈子遇见同一个人,他们不免要把深情的“哦”改为惊讶的“啊”,然后脱口而出这句话一“怎么还是你在这里?!”

看看吧,男人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动物,所以,那些试图让两个性别的人用同一种思维方式思考的朋友,还是省省吧。上帝造出了这个世界,云朵的转换,花开的过程,从星球到微尘,从光亮到黑暗,所有的事物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文/韩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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