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经验

连　岳

中国现在、以后可能都还会有许多对环境造成潜在危险的项目，赵玉芬院士不可能一一提出议案，袁东星教授不可能参加所有的环评座谈会，厦门市民也不可能天天散步，厦门事件的意义是在2007年提供了公民发声、公民参与与公民决定的一整套样本。这套样本产生了，就可以供中国所有的公民使用，他们可以不必像厦门市民那么辛苦了，这可以说，在以后的每次公民行动中，都有厦门市民的参与。

公民社会最核心的力量在于每一个人都不放弃自己的权利。厦门PX项目是一个已经开工的巨型项目，风传投资方有巨大能耐，某些主政者也强势支持。在12月14日环评座谈会结束之前，没人相信厦门市民能够胜出，可是在长达十个月的公民行动中，专业人士没有放弃，有责任感的媒体与博客撰写者没有放弃，市民没有放弃，公众参与的程序没人放弃，反对的声音在座谈会上没有消失，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缺失，结局可能就会不同，在这漫长的300多天里，许多人要战胜绝望、恐惧与无力感，坚持自己的权利，才保证了所有环节都正常运转。

所以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只有在臣民社会，你才要怕钱比你多的人，权比你大的人，你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控制，个人是被彻底摧毁的“没用”的东西，被人踩进泥里，你还会配合地感叹一句：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而公民，是你尊重自己的权利，尊重自己的感受，不认为你低于任何人，你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你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我反对。”

“我反对”需要耐性，不要指望清官，不要指望名人，得靠你自己的坚持，厦门市民坚持了十个月，其中有污名、有恐吓、有强大的谣言、有不可战胜的假象，但是他们挺住了。你，至少要像他们一样挺住十个月。

挺住需要理性，不是为了愤怒而愤怒，不是为了激情而激情，不是为了散步而散步，只是为了发出声音，为了解决问题，他们得控制在理性的范畴之内，要保证自己在愤怒的顶点仍然是一个克制的人。你不能打砸抢，你不能转移焦点。

尊重对手，他释放出任何一丝善意，你都得肯定，这也是你争取来的权利，草率地指责它为“阴谋”、“作秀”，会使你沦为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悲惨境地，你的对手会认为你不是值得去谈判的人，共识无法建立。

尊重程序，公民活动的建设性力量最后一定会回归到某种法定的程序，这可能比激情还难。比如你得仔细读环评报告，得准备发言，得冷静地听完不同意见的声音，公众参与的意见通过法定程序呈现出来，才具有最终的决定意义。

适当妥协，不要让你的对手一无所获，问题得以解决，有对手的功劳，这时适当的、甚至是过度的赞美，都可以给他。

允许失败，只要你尽力了，你就没有责任，失败就不是你的原因；就算你是一个胆小沮丧的人，保持沉默与中立，不用负面情绪打击做事的人，也是尽力了，毕竟每个人的能量不同，但底线是你不能成为负数。

中国所有地方都将享有厦门市民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