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书谭
2008-07-01李乔
李 乔
怪、力、乱、神,孔子所不语也。即使偶谈鬼神,孔子也持一种淡然疏远的态度,所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敬鬼神而远之”。鲁迅曾赞佩孔子说:“孔夫子生在巫鬼势力旺盛的时代,却偏不肯随俗谈鬼神。”不语不谈,敬而远之,这是孔子的理性态度。后代的读书人,或不谈鬼神,或虽谈而存疑,抑或借鬼神而影射人世。袁枚之《子不语》、蒲松龄之《聊斋志异》、张南庄之《何典》,都是此类虽谈鬼神而实则轻慢或根本不信鬼神之作。近代科学昌明以来,特别是唯物主义勃兴之后,鬼神成了可供随便研究、质疑和指斥的东西。特别是“五四”以来,随着学术界眼光的愈加往广处和低处看,谈鬼神的著作更是多了起来。我留心搜集过这类著作,得二三十种之多。览读之余,略做读记数篇。
鬼神的实用性
南开大学教授侯杰与夫人范丽珠合著了一本《中国民众宗教意识》(以下简称《意识》),因知我研究过民间信仰,遂邮赐大著请我“教正”。我认真拜读了此书,写了下面一点读书笔记。
读此书时,我总是不时地生出慨叹:谁要是有能耐把纷繁杂乱的中国民众宗教信仰的史实梳理清楚,再加以理论上的科学解说,那他可真是有本事的人。中国民众的宗教信仰,向来以源头众多、崇拜对象纷繁复杂而著称,千百年来已积为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糊涂账。孔子何以不多谈鬼神?宋朝文人周密解释说,这是因为“有未易语者”。鬼神之事的确不易谈,特别是民间的。我想,在这方面,若是能将史料理出头绪来,已属不易,而若能加以理论说明,就尤为不易;若是能做专题研究,已属不易,而若能做综合研究,就更为不易;若能使读者获得民间宗教信仰史的正确知识,已属不易,而若能将研究这种历史现象的科学结论交给读者,就更加不易。《意识》一书,可以说在相当程度上,解决了这当中的许多难题。
“民众宗教意识”这个概念用得好。它的涵盖面极广,把民众中一切宗教信仰方面的心理、观念以及相关行为都概括进去了。本来,中国民间有无宗教,哪些现象算是宗教,那些又算是有宗教意味的信仰,乃是“核心明确而边围含混”(《管锥编》引近人论分类语),而这正反映了民间宗教信仰的特点。《意识》的作者看到了这一点,故而有意识地跳出了“非此即彼”(是否宗教择一)的思维模式,而采取了一种闳通的眼光,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反映事物,从而网罗了大量形形色色的“宗教性”事象作为认识对象,诸如信灶王、信钟馗、讲禁忌之类,确立了自己的民众宗教信仰史研究格局。一部学术史其实也就是一部发明和运用概念的历史。《意识》一书的成功甚得益于“民众宗教意识”这一概念。概念是研究的起点,也是研究的结晶。我猜度,《意识》的著者在研究工作初始时,一定是细细地推敲过“民众宗教意识”这一概念的,然后又通过对历史现象的研究,充实和坐实了这一概念。
我一向感到,中国民间宗教信仰的根柢,全在“务实”二字,换句话说,就是鬼神是具有实用性的,供他是为了用他。这是一条大经络,以此可以解释众多的民间宗教信仰的现象和特性。早年我研究行业神崇拜时,曾经触及过这条大经络,但仅局限于此一隅,并没有做过全面性、综合性的研究。《意识》一书则在此方面下了大气力,且多有创获。著者说:“中国民众宗教意识的中心可谓趋福避祸。”这句明快的断语,在书中有大量的史证作支持。本来是极端出世型的佛教,何以在民众信仰中变得富有人间烟火味?著者告诉我们,这是民众宗教意识的务实特性促使佛教世俗化的。观音的香火为何盛过释迦牟尼?因为观音热心凡间琐事,务实的民众更需要“她”。民众为何要给灶王娶妻,给神仙过生日?因为在务实的民众眼里,神灵也是需要解决实际生活问题的。总而言之,对于鬼神完全采取“供之为用之”的实用主义的态度,这便是“务实”二字的真谛。对于民众宗教意识之务实特性的总根源,著者有一句话可谓将其说透:“农业文明成为民众宗教意识的第一个摇篮。”同时又指出,儒家理性传统的影响,也是形成这种务实特性的重要原因。这些论述,大大深化了我对“务实”二字的认识。
我读的《中国民众宗教意识》是山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出的第一版,后来又出了修订本。我没读过修订本,想来修订本会比初版更好。
义和团从小说里请来了神
朋友向我推荐了一本书,说此书获得过几项大奖——费正清奖、列文森奖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奖,书名叫《义和团运动的起源》(以下简称《起源》),江苏人民出版社1994年出版。觅来一看,竟是一位名叫周锡瑞的美国学者写的。
细读这本书之前,我猜度这可能又是一本不脱近代史著述老套子的书,所谈内容大概也就是些义和团如何反帝或排外之类的老话题。读后方知不然。原来,这是一本视角新,结论新,学术价值很高的著作。此书所取的新视角,很大程度上是社会风俗史视角、民众文化史视角,这就涉及很多民间信仰和法术方面的内容,所以我把它也看作是一本关于中国民间信仰的著作。这个视角,对于科学地说明义和团的起源等许多问题,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
关于《起源》这本书,可说的话很多,我只想根据自己的兴趣说一点——这是一件小说影响历史的个案。说小说影响了历史,乍听起来匪夷所思,其实,这在旧时代实属平常之事。鲁迅先生曾说,我们国民的学问,大多数靠着小说和从小说编出的戏文。这也就是说,国民是靠着这种小说所提供的学问去行事,去参与书写社会历史的,这不正是小说影响了历史吗?张恨水先生还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民间一切秘密结社,无不受《水浒》之赐。施耐庵一枝笔,支配民间思想四五百年。这话说得很深刻,也很有趣,更反映了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水浒》《三国》等旧小说曾深刻地影响了中国民众,进而影响了中国历史的面貌。
关于小说能影响历史,我在做行业神崇拜研究时,便有过深切的感受——我国百业所奉的祖师爷中,很多都是从旧小说中请出的人物。现在读《起源》这本书,更强化了我原有的认识。从周锡瑞的研究看,义和团运动从起源到许多具体行为,都与旧小说的影响有极深的关系,这无疑说明了小说曾经影响了义和团。同为小说影响历史的个案,祖师崇拜的案例是颇为局狭的,也并不那么重要,而义和团的案例则很宏观,也很重要,因为这还是一个“小说影响了一场民众运动”的个案。
周锡瑞举出的大量史料表明,义和团曾经从小说戏曲、民间信仰、武术拳法等民间文化中得到过最初的启发。这也就是说,义和团的原始萌芽,是借助过小说和从小说编出的戏文之力的。《三国》《水浒》《西游》《封神》这几部小说,曾经对义和团的信仰及行为方式,发生过至深至巨的影响。可以说,义和团是充满了“三国气”和“水浒气”,以及“西游气”和“封神气”的。对此,《起源》中的论述颇
多,如“义和团所请的神五花八门,均来自戏文小说中的英雄好汉,有孙悟空、猪八戒,《三国演义》里的关公、赵云、周仓,《封神榜》里的毛遂、孙膑、杨戬等等。”周锡瑞认为,这形形色色的小说人物,为拳民们的“降神附体”行为,提供了“叙述背景”。所谓“叙述背景”,也就是拳民们奉神所依据的“文化材料”。“叙述背景”之说,是支撑周氏义和团起源说的有力证据之一,同时也为我们展现了一幕小说影响历史的史剧。
在旧时代,统治者经常查禁小说戏曲,他们为此发布过许多谕旨、法令。北大王利器先生曾搜集有关史料,编过一册《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究其查禁小说戏曲的原因,除了为防止所谓“有伤风化”以外,更重要的,恐怕是担心有些小说具有鼓动民众骚乱、造反的“煽惑力”。《起源》一书揭破了这一点,论道:“满清一代统治者鉴于小说与民众骚乱间的联系如此明显,遂下令查禁这些具有颠覆性的文学作品。”对这个论断,周先生是以大量的义和团史料做证据的。我想,若是有谁想了解一下某些旧小说的所谓“煽惑力”和“颠覆性”,义和团这件个案是不可不查的。
梁启超曾倡言过“小说革命”,因为他觉得旧小说对民众的不良影响太大。他认为,中国人的江湖盗贼思想、妖巫狐鬼思想、堪舆、相命、卜筮、祈禳、阖族械斗、迎神赛会等等思想和行为都来自小说。关于历史上小说对于中国民众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是好影响多些,还是坏影响多些,我想,还需要经过细致的研究才能下结论。但是,单就影响力或曰煽惑力而言,梁启超的看法无疑是对的,《起源》一书则更是用大量的史实证明了小说对于民众的影响力之巨大。
犯人与狱神
我因为研究行业神,对狱神做过一点研究。某日,在《中华读书报》上看到一篇书评,是评论《中国神秘的狱神庙》(以下简称《狱神庙》)一书的,顿感兴奋而又奇怪:这么一个小小的鲜为人知的神灵,竟有人写出了一本专著!著者叫张建智,湖州人。这是我国第一本专题研究狱神和狱神庙的书。
狱神之引起人们的兴趣,大概缘起于俞平伯先生研究《红楼梦》时,研究了有关狱神庙的脂批。《红楼梦》写了狱神庙,贾宝玉仿佛也进过狱神庙,这就引得人们非要弄明白狱神和狱神庙是怎么一回事不可。我研究狱神当然不是为了研究《红楼梦》,而是为了研究行业神崇拜。我认为在狱吏和犯人这两类狱神祭拜者当中,狱吏祭狱神是具有行业神崇拜性质的。我仅仅从这个角度研究了狱神。张先生的研究则是一种全面性的研究。
这本《狱神庙》的写法有些特别。序文作者曾彦修先生介绍说:“全书(或全文)共八十小段,不置章节,全以随笔方式出之,夹叙夹议,看起来不易枯燥。当然,用此方法,难免就有些离题颇远的文字。”一分为二。好处还是第一位的。用这种写法写,我想,大抵是出于一种无奈,因为狱神庙的材料太少了,写成长篇大论的章节体几乎不可能。我佩服张先生的聪明,他发明了一种用随笔体写作学术著作的方法。我看这是一种创体。古人当然用类似的笔记体写过学术著作,如顾亭林的《日知录》之类,但若张先生这种以八十段随笔体长篇来谈一个学术问题的著作,却似乎从没有见过。张先生是个老实人,书中在引述拙著《行业神崇拜》里提供的资料时,特别做了说明,以示不掠美之意。但实际上张先生对狱神的研究,实在是比我深人多了,特别是他对犯人祭狱神的心理的研究,我不仅没有涉及过,而且了解很少。《狱神庙》给我补了这一课。
古代监狱为什么要设置狱神庙?简而言之:神道设教。狱神庙,并不是宗教界所设置的,也不是犯人要求设置的,而是政府设置的。设置狱神庙,是为了狱政的需要。具体说,就是为了教化犯人和狱吏,教化犯人要认罪服法,教化狱吏要办好狱事。关于对犯人的教化,《狱神庙》里有一句总结性的话:“秦汉至清末民初,县级行政单位监狱中构建有狱神庙,目的是‘恐吓和震慑囚犯。”用狱神来恐吓与震慑犯人,此为古代监狱对犯人的“狱神教化法”。
最早的关于犯人祭狱神的记载,见于《后汉书·范滂传》。记云:汉代名臣范滂被捕入狱后,狱吏下令说:“凡坐系皆祭皋陶。”范滂回答说:“皋陶贤者,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狱吏只好作罢。可以看出,狱吏本是想行教化之责的,想拿狱神皋陶来震慑范滂,让范滂认罪服软,哪知范滂是条硬汉,根本不承认有罪,所以也不想求狱神保佑;而且范滂还认为,即使真有罪,祭神又有什么用?像范滂这样的不祭拜狱神的犯人,在古代还真是不多见的。
《狱神庙》将犯人大别为死刑犯和徒刑犯两大类,并总结了他们各自祭拜狱神的目的和心理:“判了死刑的,怕死后上苍还要罚他受罪,他们请求狱神在上苍面前多说好话,下了地狱,不要再惩罚他,也便是说为自己的亡灵超度。”徒刑犯,“在狱神面前表示忏悔,表示认罪,请求对他宽恕,祈告狱神,能赐他们早日出狱,与家人团圆”。这些概括,当然都是言之有据的,所依据的历史资料,主要是取自古代的小说和戏曲。小说、戏曲是有证史的功能的,特别是对于考察古人心理,尤其有参考价值。
关于死刑犯祭拜狱神,《水浒传》上有这么一段:狱卒把宋江、戴宗二人“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吃罢,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六七十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这个青面圣者,便是狱神。但这个狱神已不是范滂时代的皋陶,而是汉臣萧何。
关于非死罪或尚未定罪的犯人祭拜狱神的情况,《狱神庙》提供了不少材料。小说《果报录》第六十七回有唱词道:“行来已到萧王殿,炉内香烟淡淡飘。(白):咦!那监牢里也有神道个(咯),让我许个(这)个愿心介(吧)……让神保佑小姐平安离狱底,愿得香烛殿前烧。”这是一个犯人家属在祈求狱神保佑犯人早日出狱,平安回家。京剧《玉堂春》里苏三的唱词道:“待我拜拜狱神爷爷,才好起身……狱神爷爷听我言,保佑苏三得活命。我与你重修庙宇换金身。”这是一个可能被判死刑的犯人,在祈求狱神保佑自己活命。
小文写到这里,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文革”时的秦城监狱以及大大小小的大有牢狱之风的牛棚。那些地方,曾经关过无数范滂、苏三式的所谓“罪犯”和“罪人”,他们每天都要向领袖请罪,认罪,请求给予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恍然觉得,这景象与古时的祭拜狱神,不是颇有几分神似么?那场造神运动的荒唐性,于此可见一斑。谈古代狱神,竞谈到了现代,这是巧合呢,还是历史逻辑的暗合呢?我想,都有些吧。
旅人的迷信
研究古人的迷信,不能放过研究古代旅行史,因为旅人的迷信较之安守在家者,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古代旅人的迷信,乃是古代社会迷信状况的一个重要个案。
宗教学家、民俗学家江绍原所著的
《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是一本研究古代旅人迷信的专书。这本书原计划要写六章,但只写了第一章,题目是《行途遭逢的神奸(和毒恶生物)》,从这个题目可以看出,作者研究的重点是古代旅人对旅途上神鬼精怪的迷信。此书最早由商务印书馆于1937年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于1989年影印了此书。
考察古代旅人的迷信状况,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材料极少。江绍原解决此问题的办法是寻觅可以视作“旅行指南”的材料,他认为,古代的“旅行指南”中必包含有不少关于旅人迷信的信息。他认为,古代青铜器上的某些与旅途有关的图像和上古奇书《山海经》,可以视为上古的“旅行指南”。这个看法是有道理的,因为这类图像和《山海经》的许多内容,与地理方物、旅行见闻有关,尽管其中许多图文看似光怪陆离,荒诞不经,但实际上却是古代旅人对于旅途艰险的一种扭曲的和夸张的记述,其中所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神鬼精怪,实际是旅人因恐惧而想像和创造出来的,是旅人迷信观念的产物。
关于青铜器上的与旅途有关的神鬼精怪图像,江绍原说:“行途的,或远近各方的毒恶生物和鬼神精怪,相传在很早的时代便不但有,而且有了大规模(包括多物与多地)的图画表现。”可知旅人对于神鬼精怪的迷信,不但起源很早,而且广泛存在而兴盛。据江绍原推测,古传说中的“夏鼎”上面,就可能画有这类图像。证据是《左传》所记王孙满向楚子说的关于“夏鼎”的话:“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不顺);螭魅魍魉,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民无灾害,则上下和而受天佑)”。江绍原解释说,古人认为,进入川泽山林,必会碰到螭魅魍魉等鬼神精怪,而这些鬼神精怪的形状各不相同,不便记忆,便要画成图像,以供观览了解,供出入山林之用,于是“夏鼎”之类的器物上便铸上了这种图像。他又解释说,即使“夏鼎”未必真有其物,但《左传》所记的王孙满的话,“仍反映了史前和有史、文字前和有文字时代的人们,要求旅途神奸图或云图画式旅行指南之心。”也就是说。关于“夏鼎”的传说,实际上反映了古代旅人对“旅行指南”的需求。
对于《山海经》可以视作“旅行指南”的理由,江绍原从分析《山海经》所记的古神话、古异闻人手,将这些古神话异闻分成五大类:1、种种于人有害的动植物和其他神物;2、与风雨有关的山岳和神人;3、神灵的形状和祭祀神灵的方法;4、有利于人的动植物和异物;5、奇形怪状的异方之民。然后推断说,“此五项正是行人所不可不知,旅行指南所不可不载”的。据此,他认为《山海经》也是可以视作“旅行指南”的。作为“旅行指南”,《山海经》上所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神鬼精怪和毒恶生物,实际上都是古人认为在旅途上会遇到的,并需要旅人特别加以注意和应付的。
旅人的迷信,何以会比安守在家者要严重得多?这源于古人对旅途的深深的恐惧。恐惧生迷信,迷信生(造出,想像出)鬼神。所谓“行途遭逢的神奸”就是这样产生的。古代特别是上古,交通极为不便,旅途上艰险甚多,旅行环境极为恶劣,而旅人对于这种艰险环境的抗御能力又极弱,这便使旅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进而造出形形色色的神鬼精怪。对于古代旅途之艰险,江绍原这样描述道:“言语风尚族类异于我,故对我必怀有异心的人们而外,虫蛇虎豹、草木森林、深山幽谷、大河急流,暴风狂雨、烈日严霜、社坛丘墓、神鬼妖魔,亦莫不欺我远人。”其中,除了“神鬼妖魔”,都是旅途上会经常遇到的艰险,而“神鬼妖魔”则是这些艰险给旅人带来的恐惧和迷信心理的产物。《西游记》里写了许多妖魔鬼怪,实际也都是旅人的恐惧和迷信心理的产物。
一位研究宗教史的法国学者说过一句精辟的话:“古今生活思想中神怪方面之史的研究,能够帮助解放人的心灵。”江绍原对于古代旅行迷信的研究,就具有破除迷信、解放迷信者心灵的作用。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像猜谜语,谜面虽然总让人觉得不易捉摸,甚至有点神秘,而一旦弄清谜语是怎么造出的,谜底又是什么,那种神秘感也就荡然无存了。
(《世俗与神圣——中国民众宗教意识》(修订版),侯杰、范丽珠著,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年9月版,26.80元;《义和团运动的起源》,[美]周锡瑞著,张俊义、王栋译,江苏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25.00元;《中国神秘的狱神庙》,张建智著,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版,10.00元;《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影印本),江绍原著,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