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吻

佚　名

尚未懂事的弗兰克与其他许多孩子一样，内心深处有一种虚荣心。所以，他拒绝了父亲的吻。他眼中的父亲，夹杂着大海和鱼腥气息，岁月的痕迹已经悄悄爬上他苍老的脸。

纵使失望无比，朴实的父亲宽容依旧，他答应小弗兰克了——这也是弗兰克一生中无法追悔的遗憾的起点。

董事会议已经结束了。鲍勃站起身时不小心碰了下桌子，咖啡溅在了笔记本上。“真尴尬。我老了，变得笨手笨脚了。”每个人都大笑起来。接着我们开始讲述自己最尴尬的时刻。弗兰克正静静地听着别人的故事时，有人说道：“到你了，弗兰克，说说你最尴尬的时刻！”

弗兰克笑了笑便开始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我在桑河边长大。父亲是个热爱大海的渔民。虽然他有自己的渔船，但仅靠捕鱼来维持生计是非常艰辛的。他拼命地工作，每次出海，他都要捕到足够多的鱼才回来。他不仅要养活我们一家三口，还要养活祖父祖母和家里的其他孩子们。”

他看了看我们接着说：“真希望你们能见一见我父亲本人。他十分高大，由于要拉网和跟海浪作斗争，他练就了一副健壮的身躯。靠近他，你会闻到海的味道。他总是穿着又旧又脏的粗帆布外套和有围兜的罩衫。他的雨帽压得很低，遮住了眉毛。无论我母亲把这些行头搓洗多少遍，还是会有一股海水和鱼腥味。”

弗兰克的声音小了一些：“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开车送我去学校。那是一辆比父亲更老的载鱼的旧卡车，行驶在路上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隔几个街区你都能听到。他每次送我去学校时，我都是缩着身子坐在车座上，希望没有人看到我。”

“通常，他会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而老卡车也随之喷出一股浓烟。他会‘恰好把车停在校门前，我只觉得周围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们。接着他总会弯下腰在我脸颊上重重亲一下，叮嘱我要乖。这太让我感到难堪了。那时我已经十二岁了，而我的父亲还要在道别前弯下腰亲我！”

弗兰克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一直记得那一天，我决定不再让父亲亲我了，因为我已是个大小伙子了。当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后，父亲仍然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靠过来。但这次我举起了手拦住了他，说：‘爸，不要。那是我第一次那样跟他说话，他满脸惊讶。我说：‘爸爸，我已经长大了，道别时不要再亲我了。任何时候都不要再亲我了。”

父亲久久地看着我，双眼开始变得潮湿。我从来没见他哭过。他转过身对着挡风玻璃：“你说得对，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我以后不会再亲你了。”

弗兰克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怪的，接着便泪如泉涌。“不久之后，父亲出海捕鱼，却再也没回来。那天除了我父亲外，其他大多数渔船都没出海，因为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父亲养活，他不得不去。事后人们发现父亲的渔船正随波漂浮着，渔船半沉半浮。他肯定是遇到了大风，为了保护鱼网和渔船而丧命的。”

我看着弗兰克的泪水缓缓流过他的脸颊。他继续说：“朋友们，你们不知道我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再亲一下我的脸颊……让我再次触摸他那饱经风霜的老脸……闻一闻他身上大海的味道……重温他双手绕在我脖子上的感觉。多么希望当时我真的是个男子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告诉父亲，我已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离别时的吻了。”

（默默选自《文化月刊》200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