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最后

韩旻彧

[编者按]

2008年4月30日上午，“2007-2008年度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湖北赛区）暨湖北省中小学生作文大赛颁奖典礼”在洪山礼堂隆重召开。至此，2007-2008年度大赛圆满结束。

本刊特编选部分获奖作品，以飨读者。

湖北赛区全国一等奖、省特等奖名单见本刊64页。

外婆养了一头猪，她叫它笨笨。她说笨笨刚睁开眼睛时，像极了妈妈小时候。它是她的宝，她说笨笨下辈子一定会是她的孩子，她说一定会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中满是落寞。可是我小，我不懂。

我只知道妈妈和舅舅很久没来看外婆了。外婆在屋前搭了些架子，种上黄瓜，她说孩子们最爱吃黄瓜了，这样他们回来马上就可以吃到新鲜的黄瓜。她自顾自地说道，脸上堆积着幸福。可是黄瓜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孩子们还是没回来。我们俩的餐桌上只好全是黄瓜。我吃腻了，外婆的脸色也一天一天苍白。

她现在专心喂她的笨笨了。她把黄瓜切碎拌在糠里，看着它一口一口地吃，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我听见她喃喃说：“吃吧，吃吧，孩子。”声音中充满无奈。她烧好开水，细心调成合适的温度，一下一下慢慢地浇到它身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它，直到它身上出现伏贴的纹路。她总是对着它说话：“笨笨，我今天特别高兴。”“笨笨，你是不是真是我孩子？”“笨笨，今天是孩子的生日，我应不应该给她打电话？”……

“笨笨，我们去看老头子吧。”

她把头发梳得顺顺溜溜的，穿上我不曾见过的黑色极素雅的袄子，拉着我，牵着笨笨，走在去坟地的路上。笨笨已经有几个月了，有路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她却不在意。只是稍稍加快了步伐，拉我的手紧了。可是这手一点也没有温度，冷冷的，像坟地上孤单飘零的风。

她来到一座碑前，突然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哼起了不知所云的调调。我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她和我之前所了解的那个她，迥然不同。我看见笨笨慢慢向她靠近，用鼻子轻轻地拱着她的背，像是在给她安慰。她依然沉浸在她与他的世界里。她喊他的名字，喊她孩子的名字，声音接近呐喊，一遍又一遍。我看不到她心底的东西，因为我小，我不懂。

后来，她越来越沉默，除了每天喂笨笨，给黄瓜浇水，其余时间几乎是坐在躺椅上整日整日地发呆，偶尔夜里大叫着惊醒，大块大块的汗水浸湿她的单衣，斑驳地映出她佝偻的背。我对她的担忧与日俱增。我试着给妈妈打电话，说她的近况，妈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她现在只是暂时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我用力地挂了电话，你说不愿意管她我也懂，何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

他们连笨笨都不如，或许笨笨真是她的孩子。至少在她悲伤的时候，我看见它眼中晶莹地闪着光——猪也通人性。

春天又来了，我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春。她没有整天发呆了。她牵着大大的笨笨，在街上走来走去。沐浴或多或少的阳光，她似乎变得开朗。妈妈来看她了，她喜形于色，忙前忙后，说着为什么不晚点来，这样可以吃到黄瓜。妈妈说不用，说笨笨这么大了，或许可以卖了，所得的钱再买一个小的，多的钱还可以贴补家用。她平静地笑笑，说笨笨是她的孩子，没有谁可以取代。她抱着笨笨，她说就别卖了，让我和它相依为命。妈妈悄悄对我说，外婆或许神智不清了。

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她时日不多了，如果我可以，我希望陪她到最后。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1999年4月26日。黄瓜花开得灿烂，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们来见她最后一面。他们一个个来到她身边，一个个离开。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她走了，她去找他了，不论快乐或忧愁，都幻化成越来越美的梦的泡沫，消失在她离开之后。他们忏悔着，说没有尽到义务，他们厚葬了她。

但是他们没有吃黄瓜，她辛辛苦苦种的黄瓜，他们匆忙着甚至一眼都没看。

他们把她的孩子卖了，我看见笨笨倔强的背影，想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可她碑上的照片是笑着的，这就足够了吧。

很高兴，我能陪你到最后。

笑吧，自由自在地。

来年的4月26日，我会去看你，我保证。

后 记：多少叹息，多少追忆，抵不上生前一句问候，多少等待，多少憧憬，依旧是匆忙身影。在心中把关爱传递，让和谐永驻人间。世界那么大，只要我们心在一起，爱会一点一点被珍惜，希望会充满灿烂天地。

（本文获第三届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全国一等奖、湖北赛区初中组特等奖）

点评：世上有多少叹息，多少追忆，人间有多少等待，多少憧憬。外婆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她日夜盼望着儿女归来，却只能把思念寄托在一只名叫“笨笨”的小豬身上。她说：“笨笨是她的孩子，没有谁可以取代。”她细心地照顾它，一如照顾自己的孩子。“笨笨下辈子一定会是她的孩子”“如果我可以，我希望陪她到最后”……读着这些句子，泪水不禁濡湿了眼眶。让我们一起，珍惜爱，爱护心，守候希望。

——了了（本刊编辑）

指导老师：彭华仿

作者单位：湖北省汉川市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