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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马内奇:磨难相伴的“体操公主”

2008-06-24科马内奇

女子文摘 2008年7期
关键词:巴特罗马尼亚贝拉

巅峰14岁

在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上,我所要做的就是听从教练贝拉和玛塔的指导和安排。当时奥运会不像今天这样有影响力,欧洲体操锦标赛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体操盛事。之前我从来没在电视上看过奥运会,那时世界上著名的女运动员很少,而且我们也很难有渠道获得信息。

当时我还是一个14岁的小姑娘,住到奥运村后,高兴坏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里一切都是免费的。我第一次吃到了比萨、干酪、花生、黄油等等,真是太高兴免费享受一切了。

我在1975年成为欧洲体操锦标赛女子个人全能冠军。1974年贝拉让我在巴黎国际体操邀请赛上表演了“冢原跳”,那时我才13岁,巴黎方面因为年纪问题拒绝让我参加比赛,贝拉让我趁着主办方不注意,来了个“冢原跳”,震惊了全场。这是只有男体操运动员做过的高难度动作,我成为第一个成功完成这个动作的女体操运动员。在我之后,手翻接空翻和手翻接空翻并转体类型动作开始在女子体操赛场上出现。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开始后,人人都期待着苏联和民主德国的体操运动员创造奇迹,对某些人来说,甚至在地图上找不到罗马尼亚这个小国家。

对我们来说,贝拉从来不只是个教练,他同时也是推销者、代理人和保护人。他一再强调,裁判们会倾向于把高分给那些著名的运动员,没有名气的运动员往往得分较低。在1976年时罗马尼亚的体操还默默无名,贝拉知道如果我们要赢,必须改变这一局面。

在头一天熟悉比赛器械的时候,贝拉就开始行动了。“现在罗马尼亚队将进场表演。”我听到广播一遍遍大声重复,观众席上已经响起掌声。但是贝拉拦住我们,说让大家等着吧。当我们终于出场时,我能感觉到所有眼睛都盯着入场处,我们激起了每个人的好奇心,全部穿着紧身连衣裤,扎着马尾辫,跟其他运动员比起来,个头简直像小孩子。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害以及避免紧张,大家都会选最普通的动作来试试。观众席上坐满了记者、体操迷和裁判。我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没有失误。每当我从平衡木或鞍马上跳下,都会引起一阵骚动。第二天,原本不知名的罗马尼亚队,已经不得不处处躲着记者了。

决赛开始时,我们不再毫无名气,当轮到我上场时,我们的分数处于第二,只比苏联队落后0.01分。我像平时训练那样,在高低杠上表演,有了一个完美的落地,感觉不错。当我准备平衡木比赛时,记分牌上突然显示出“1.00”,人群中一片沉寂,大家都被分数弄糊涂了。贝拉向裁判们做着质疑的手势,一位瑞典裁判伸出了10个手指!因为从来没有人得过10分,显示牌根本无法显示10分!人家说,我的表演让电脑失灵了,裁判们这才知道电脑无法显示10分。

我很少表露我的感情,但在那一刻,我确实笑了。但从内心来讲,这确实没有真正对我造成冲击,一点也没有,我只是觉得裁判们对我太好了。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又获得了6个满分。后来我在高低杠上首创蹬杠弧形转体180度接后空翻下,被国际体联命名为“科马内奇下”,我的空翻动作也被命名为“科马内奇空翻”。

这样的成绩听起来让人眩晕,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幸运,在体操面前没有“幸运”这个词。我在比赛中想成为冠军的渴望并不是来自外部,是我自己的天性在起作用——痛恨失败,痛恨达不到目标。从很早开始,我就总在找自己训练的不足,找一切机会做得更好。我总是非常专注,当我跳跃时,观众为其他运动员下马而欢呼的声音我根本听不到,我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动作。新动作我练习了无数次,也失败过无数次。我和贝拉都为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动作而激动。

这一次我创造了历史,得到3枚金牌。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我的分内事。疲惫和回家的渴望很快取代了喜悦。

冠军之后

我6岁开始学习体操时,体操对我只是个消遣时间的玩耍方式,妈妈送我到体操学校,只是为了找个地方让我发泄多余的精力。

接下来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奥运冠军发生太多变化。我爸爸仍然买不起汽车,妈妈仍旧是个家庭主妇,我住在离家不远的体操学校继续训练,回家后妈妈仍然让我帮着做饭。

我获得奥运会冠军后,总统齐奥塞斯库对体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且我有着卫冕1977年欧洲体操锦标赛冠军的压力。但这次锦标赛也标志着,我对贝拉单纯的服从关系结束了,它变成了富有主见的年轻女性和强大教练之间的复杂合作。

事实上,1976年之后,我开始感觉到长大成人的困惑。我变得更成熟,更聪明,我们开始理解生活和比赛永远不可能公平,服从命运只是一种选择,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这种青春期的叛逆几乎每个人都会遇到,并不因为我是体操运动员而不同。这时候我妈妈说,如果我不想训练,可以退出,不要无所事事地消磨光阴。妈妈总是这样,她从来没有刻意地给我压力,如果那样,我也不可能成功,我会不自觉地跟压力对抗。

我内心感到疑惑,我曾经那样全力以赴地想成为伟大的运动员,为了金牌而战,但是突然间我感觉意志消退,对无休止的比赛和媒体的关注感到厌倦,我惊讶于我不再愿意做到教练的要求,也难以满足队友的期望。

就在我产生这些想法时,刚好政府的体操联合会以“分离实验”的名义让我离开贝拉,到布加勒斯特进行宽松的训练。他们希望分别更好地控制我和贝拉。

我发现我喜欢新的没有时间表的自由生活。但是事实上,我并不是真正享受这种无组织的生活,我觉得自己在偷懒。但是我还不够年纪工作,我也没有其他技能,难道现在就让我进工厂吗?这时候我的父母离婚了,和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我难受极了,对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喜欢。1978年我过得非常不开心。因为与监视我的官员发生了争执,我误饮漂白剂的事情被描述成自杀。

贝拉找到了我,当他第一眼看到我时,完全被吓住了。我体重增加了很多,身材完全变了形。我很少在别人面前哭,但是这次我确实哭了,难受极了,我失去了生活的方向。贝拉问我是否愿意重新开始,那意味着我将参加在不久后举行的世界锦标赛。虽然之前有些厌倦体操了,但是这次我没有逃避,因为我太害怕,而战胜恐惧的唯一方式就是面对它,重新站起来去挑战。贝拉始终陪着我做每一项训练。

我在1980年第22届莫斯科奥运会上又夺得了2枚金牌,第二年,在第11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与队友夺得了团体冠军,我还夺得了4个项目的金牌。1984年5月6日,我结束了运动员的生涯,彻底退役。

巴特在奥运会上曾与我见过面,但是直到我来到美国,我们才逐渐建立起友谊。之前体操对于我一直是近乎完美的一种追求,巴特逐渐让我意识到,体操不仅仅意味着金牌、荣誉和完美。我不需要再做18岁才能做出的动作,我慢慢感受到休闲体操对每个人都有用。

巴特说,我和他的生活背景完全不同。他觉得我既神秘又充满趣味,他是那种有无数朋友的人,对每个人都非常热情友善。而我这一辈子只需要5个朋友,我保留自己的秘密。

巴特打开了我的心扉,我们有了完美的家庭,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把体操作为一辈子的事业。他的大学教练保罗后来也成为我的经纪人,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现在我有美国和罗马尼亚双重国籍,在俄克拉何马、洛杉矶以及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都有住房,我参加各种国际活动。

当生命来到45岁时,儿子迪伦变成了我心中的“体操”,我和巴特希望陪着他长大,另外我总是不自觉地关注那些在困难中前行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蒋 红摘自《三联生活周刊》 编辑/李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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