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别致的思乡曲

魏　锴

小桃红 （元）王恽

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转。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何日是归年？

王恽，元代文学家，字仲谋，别号秋涧。他的这一首《小桃红》抒发的是一种深沉、浓郁的思乡情怀，写得极为别致。

“小桃红”，又名“平湖乐”，属越调。在元曲创作中，这一曲牌大多用来表现忧闷、感伤的情感。然而，王恽的这支小令却起笔于优美的景致描写。前五句呈现给读者一幅清新、美妙的“秋湖丽景图”。

“采菱人语隔秋烟。”秋日的湖面雾气升腾，烟波浩淼。采菱女子们的嬉闹欢笑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一个“隔”字，让“采菱人”从画面中隐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反倒让读者对红裳绿裙、漆鬓柔荑的采菱女子的形象产生了无限的遐思。湖岸的近处，目力所及却是另一番景象：“波静如横练”。水波不兴，湖面在雾气的阻隔和天光的映衬之下，湖面如横陈的白练，四下悄然，静默无声。——这里选取的都是远景，作者把“人语”、“秋烟”、“白练”三个意象组合在一起，动静结合，将自己眼中的秋日胜景描画得如此真切、可人！

眼中的无限风光，宁静、优美，而又带着些许朦胧、缥缈。美景慰人愁怀，更何况“画船一笑春风面”——光波声影之中，还有美女姣好的容颜和灿烂的笑靥映衬呢？这些景致确实让人乐而忘忧，流连忘返，诗人似乎害怕失去这一份享受：“到手的美景不要消逝啊！” “入手风光莫流转。”这一句带着几分“痴气”！

后三句写情，直抒胸臆。

“江山信美”，承前五句写景而言。“信”意为“确实”、“的确”。这种肯定和强化，使“终非吾土”的否定意味更加充足，更加凸显。“终非吾土”四字轻轻吐出，诗意则陡转急下。原来，诗人是客居之人，美景是他乡之景！再美好的风景也无法填补思乡的空虚，无法抹平客居的感伤；“流连忘返”只是一针治疗思乡病的麻醉剂。他乡不可留，可故乡也不能回！“何日是归年？”回乡之日，遥遥无期。这是一次绝望的询问。

“何日是归年？”借用的是杜甫《绝句》中的诗句：“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其实，这两篇作品的共通之处更在于：王恽的这支小令，在景、情关系处理上也使用了与杜甫《绝句》完全相同的表现手法——以乐景写哀情。

《小桃红》的前半部分用“赋”的方式，铺陈描画，极写眼前湖上景致的优美迷人。字里行间隐藏着的，是诗人暂时忘却故乡而带来的片刻欢娱。这与后三句所抒发的思乡的痛苦和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更加反衬出了客居之人思乡感情的深沉和浓郁！

小令语言清新，手法别致，情感真挚，如一支别致的思乡小曲。

（作者单位：江苏省泗洪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