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命之河在哪里?
2008-06-21陈墨
陈 墨
『故乡的河』应当承载的绝不仅仅是对水的简单利用,而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运行方式,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文明。如果我们无知而肆意地破坏了这种文明,必将无法承受其结果之痛。
早在2006年11月下旬的一天,由环保组织绿家园志愿者发起的“江河十年行”活动的成员,在四川康定木格措采访时,有感而发地聊起各自故乡的河。
所有分别来自山东、山西、江苏、甘肃、广东、湖北、四川、云南、北京等省份的12个人,观点几乎完全一致:儿时的故乡,河水清澈鲜活,承载了童年许多最美好的记忆;如今,或河流干涸而名存实亡,或水质污染而一片死寂,令人不堪回首。值得注意的是,这几乎一致的观点,居然分别出自年龄从30岁出头到50多岁不等的人。也许可以表明,故乡的河由生到死,主要发生在最近三十年间。
原本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主题和回忆,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或许来自这些少数省份的区区12个人观点,不足以证明普遍的现实。但这并不妨碍对眼下水环境日趋恶化的基本判断。
2008年1月8日,中国最重要的河流长江出现了有水文记录142年来罕见的低水位。同时,也无法否认,我们江河中的生物多样性正急剧减少;水利设施无情地截断了越来越多的大地血脉;湿地面积一天天萎缩;江河湖泊污染程度迟迟得不到有效控制;资源型和水质型缺水困扰着更多的人群……
水利部门公布的水资源情况权威数据显示:
2006年全国水资源总量为25330亿立方米,比常年值偏少8.6%。全国471座大型水库和2865座中型水库年末蓄水总量比年初减少115亿立方米。中国北方17个省级行政区年末浅层地下水储存量比年初减少89亿立方米。
与此同时,参与水质评价的约14万公里河流中,Ⅳ类以下水河长占41.7%。全国248个省界断面水质,劣于地表水Ⅲ类标准的断面数占总评价断面数的61.3%,其中水污染严重的劣Ⅴ类占35.1%。参与评价的43个湖泊水质,劣于Ⅲ类水的面积占50.3%,其中劣Ⅴ类水的面积占35.0%。
1962年,美国环保先驱蕾切尔·卡森,将她的知名环保著作取名为《寂静的春天》,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表达的却是沉重的环保问题——杀虫剂的滥用,使人们在春天听不到鸟鸣。当时,全世界似乎只有卡森这只“啼血的杜鹃”在悲哀地鸣叫。
令人悲喜交加的是,全球环保主义运动在卡森生命终结时开始蓬勃发展,然而却并不能控制全球环境总体恶化的趋势。很大程度上,中国未能幸免于环境恶化,环保运动的春天与环境的冬天同时来临。“故乡的河”便是这一现实的缩影。
卡森说,人类忘记了自己的起源,又无视维持生存最起码的需要,这样,水和其他资源也一同变成了人类漠然不顾的受难者。我们冒着极大的危险,竭力把大自然改造得适合我们心意,但却未能达到目的,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痛心的讽刺。
果真当我们故乡的河流变得死寂或者消失后,我们还将剩下什么?
包括农药生产和养殖业发展在内的工业化是环境污染的直接原因,而迫于人口增长和消费升级压力产生的经济增长冲动是环境污染之祸首。稍有理智的判断不难认识到,全人类正在以长远的悲剧代价换取短期的利益,而且,与人类整体发展历史相比,这种短期利益的确是非常短期的。某种程度上,经济增长是贫富问题,而生态环境则是生死问题。
“先污染,后治理”被证明是一条不能重复的路径,悲剧的产生在于,众多后发展国家正在纷纷挤上这一路径。
毫无疑问,“故乡的河”应当承载的绝不仅仅是对水的简单利用,而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运行方式,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文明。如果我们无知而肆意地破坏了这种文明,必将无法承受其结果之痛。
有理由相信,人们对环境问题的认识正达到空前深刻的程度,但几乎令人绝望的是,似乎全球人都在尽力挽救,却又显得无能为力,新出现的问题往往超过业已解决的问题。瓶中的魔鬼一旦被放出来,我们便无力再将其装回瓶中。
当然,这不能成为我们放弃的理由,奇迹不可能在等待中产生,恰恰相反,我们只能尽早做更大的努力。等待越久,需要承担的风险就越多。
环境问题不单单是技术问题或政策问题,而是复杂的社会问题,因此不能指望仅靠技术和政策法令加以解决,而更有赖于深层次的社会改革,包括对经济目标、社会结构和民众意识的根本变革。
当下,科学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的完整思路,是值得期待的解决问题之道。而在“故乡的河”这一命题和意境下回到内心,恐怕每个人都应当扪心自问:我们的生命之河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