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８地球村：不能回避的１２道反思

和静钧

2008年1月1日，星期二，《华盛顿邮报》当日世界新闻简讯：伊拉克自杀炸弹至少炸死16人，加沙派系冲突4人亡，索马里2007年冲突共6501人亡，新成员斯洛文尼亚履职欧盟轮值主席国，俄罗斯同意借出艺术藏品参加英国博览会，泰国多起爆炸多人死伤，哥伦比亚人质谈判接近崩溃，查韦斯大赦2002年政变分子。

2008年就是在这样浓浓的血腥味和挥之不去的挫败感中拖着沉重的步伐来临。一年转眼就要过去，在接近尾声的2008年的今天，历史的步履还是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更加沉滞，更令人沮丧。人类需要反思，历史需要回顾。

反思之一：一次不良的民主实践带来的灾难甚过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

2008新年伊始，因怀疑执政党操纵选举结果，非洲民主样板国肯尼亚支持反对党的卢奥族和支持执政党的基库尤族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部族冲突。骚乱者手持大刀、弓箭、火器等危险武器，放火抢掠，杀死对立部族居民。截至1月15日，骚乱共造成600多名平民死亡，25万人流离失所，数十万房屋、店铺及公共设施被毁，其损失程度远远超过了上世纪70年代乌干达危机爆发之际东非三国大混战时肯尼亚所遭受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不当选举顷刻间活活夺去了数百人性命，是民主之不幸抑或是人之于民主之不幸?

反思之二：示威“嘉年华”，不是民主的胜利，而是对民主的扭曲。

2008年2月，李明博就任韩国总统，走马上任之后就匆匆赶往美国访问，当面向布什承诺，韩国同意进口美国30个月龄以上的牛肉，几乎全面开放了牛肉市场。先是有以养殖户为主的1万多民众在首尔静坐示威，晚上举行反对进口美国牛肉的“烛光集合”，人数慢慢聚多，学生、出租车司机等人开始参与进来，到5月底，示威人数超过5万。到6月9日，示威演变成暴力冲突，警局警车被焚烧，大街浓烟滚滚。10日，全国范围同时展开大规模烛光集会，成了韩国有史以来波及范围最大的抗议示威。抗议人士载歌载舞，欢声笑语。6月底，李明博誓言镇压暴力示威，抗议结束。第二天上市的美国牛肉销售一空，进口商大悦。这就是所谓的“牛肉风波”，风波令政府瘫痪3个月，大声抗议牛肉进口之人转身成了进口牛肉忠实的消费者，把美国“疯牛病”肉忘得一干二净。假以“民主”之名的示威成了民众娱乐消遣的一种生活方式，这不是民主之胜利，而是对民主文化之扭曲。

反思之三：“民主僵持”是国家的自残行为。

2008年8月，以十几个民间团体组成的反政府联盟走上泰国曼谷街头，这是他们同一年内第二次大规模走上街头，而这次比5月份那场示威，来得更猛烈，其猛烈程度远远超过2006年那场最后导致军事政变的反他信示威。示威者包围政府机关、冲击国家电视台、强闯机场、占领总理府，用铁丝和路障堵住交通，在曼谷广场和政府大楼之前安营扎寨。他们举着“民主”旗帜，穿着象征拥护王室的黄衫，不依不饶，不推翻政府不罢休。沙马总理动用司法手段，地方法院对示威首领发出逮捕令，也动用紧急状态法，均告无效。反倒是沙马因在总理任职期间曾参与过烹调电视节目这些小过失，被国家宪法法院罢免了总理职务。执政党人民力量党副主席、他信妹夫颂猜继任总理，示威者依旧占领政府部门，依旧发动一波又一波声势浩大的示威。政府在驱散示威者时爆发警察与示威者的流血冲突，3名示威者死亡，警察及示威者多人受伤。示威一直持续到11月底，最后借助宪法法院解散执政党把颂猜赶下台，示威者才开始收兵，宪法法院的法官都是2006年军事政变后由军方控制的临时政府任命的，这次事变被指为“司法政变”。尽管王室拒绝介入，示威者却被指得到王室的支持，是一场保皇运动。泰国没完没了的抗议示威习惯，严重损害了其国家形象，被外界称为国家自残行为。

反思之四：治国先治警，安民才兴国。

2008年8月30日晚，近20万墨西哥人举着国旗秉烛而行，在首都市中心宪法广场，举行了一场名为“让我们照亮墨西哥”的游行抗议。这场抗议同时在32个州举行，范围之大，历史罕见，而示威民众所诉求的，却是要国家拿出决心和勇气来制止这个国家泛滥和严峻的绑架、火并和杀人等暴力犯罪行为。墨西哥警察与贩毒黑帮狼狈为奸，残杀忠直同僚，参与贩毒、绑架、杀人，无恶不作。光是8月份，共有75名警察或被谋杀或在黑帮火并中被对方集体处决。每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中，因为每天都有可能被抓走或被打死。“我们不是富人，但是他们(绑架者)为了抢一块表就会绑架你甚至杀死你……”一位墨西哥年轻人惊恐地对记者说。2008年墨西哥死于暴力犯罪的人数已经上升到4000以上，遇难者有政府部长、市长、公司高级职员、市民，猖獗的犯罪吓走了投资和游客，也断送了墨西哥成为新兴大国的梦想。卡尔德龙说，墨西哥一半以上警察都不合格。治国先治警，安国才兴国。

反思之五：次级种族主义的危害性不亚于赤裸裸的种族主义。

2008年5月11日，因不满邻近国家移民抢走本地人的飯碗，以及本地人视外来非法移民为犯罪率居高不下的主因，南非黑人开始攻击津巴布韦和索马里黑人移民。先是从曼德拉故乡约翰内斯堡的索韦托发生局部骚乱，第二天迅速演变成全城性暴力血腥骚乱，暴徒们举着大刀、挥舞着棍棒，追打外来移民，城内一片火海，移民惊慌逃窜，排外骚乱蔓延到南非全国，一直到5月29日才基本平息。这场次级种族主义骚乱中共有56名移民被活活打死，数千人被打伤，数万移民逃离南非，数十万难民被政府紧急安置，数万低龄移民心理受重创。南非的排外骚乱，针对的是同一种族的民众，这在饱受白人种族隔离统治的南非是件出乎意料且令人震惊的事，这在非洲黑人史上也是第一宗，它严重摧残了人类对文明和理想的信仰，更可咱的是，这样的次级种族主义事件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爆发，它是种族主义，但比赤裸裸的种族主义还要可怕。

反思之六：恐怖主义拷问大国梦。

2008年11月26日晚，一伙来自境外的恐怖分子，配备着AK-47攻击型冲锋枪、手雷、卫星电话，在孟买戈拉瓦岛发动了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这场恐怖袭击标志着恐怖分子又重回传统方式，用最直截了当的射杀形式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制造惨案。这场袭击也标志着南亚已经成为世界反恐重心，新的地缘政治冲突已经形成。恐怖活动面前，脆弱的印度反恐手法暴露无遗，甚至在数天之内警方也数不清遇难人的准确数字，一会140，一会197，一会172，一会又是188，莫衷一是。恐怖袭击震醒印度大国梦，也震醒了同样做着大国梦的其他国家。恐怖主义是个全球性问题，不是地区性甚至也不是个别性的。任何想成为大国的国家应直面恐怖主义，提高警

惕，准备战斗。

反思之七：油价涨跌起落，跌的时候应为涨做多点准备。

今年上半年，全球油价一路攀升，欧佩克多次宣布增产也无济于事，到8月份石油期货价升到150美元的高水平。高油价引发严重问题。喀麦隆因油价上涨幅度过大引发民众骚乱，出现纵火、哄抢等行为，数日骚乱造成10余人死亡。欧洲渔民也联合起来，抗议高油价，并发生骚乱。然而，这之后，油价狂跌，短短二三个月，油价跌至每桶40美元之下，令世人瞠目结舌!

石油期货市场过度投机及价格泡沫的破灭，加上低迷的经济，将石油价格打回原形是必然的。低油价时代提醒对外依赖能源的国家积极调整石油战略，未雨绸缪，趁机吸纳，扩大能源储备，为下一轮高油价的到来做好充足的准备。

反思之八：缺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缺粮。

2008年4月，粮食价格突然上蹿，世界粮食库存剧降至近30年来最低点，粮荒时代逼近全球，许多粮食出口国下令限制或禁止粮食出口，更加恶化了粮荒局面，近30个国家因粮食问题出现政局动荡，海地、布基纳法索、埃及和印度出现饥民暴力骚乱事件，这些局面把人类推到战争边缘。国家安全中粮食安全最为重要，缺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缺粮，忽视粮食安全的重要性，必将把国家置于危险境地。

反思之九：过度依赖某一种模式不仅是危险的，而且是致命的。

冰岛历来以渔业为根基平衡发展，然而，当它迷上离岸金融业之后，整个国家和国民为金融业一时带来的巨大回报冲昏了头，渔民卖掉捕包工具和船只，换成一沓金融证券，过着奢侈的生活。2008年10月，华尔街一声金融危机，冰岛应声就垮，整个国家的资产归零，昔日金融从业者又纷纷拿回生疏了的捕鱼工具，开始过节俭的苦日子。凡事过头了就是错，一个国家过度地依赖某一产业、某一海外市场、某一发展模式，当产业消失、海外市场萎缩、发展模式意识形态化之时，国家就注定遭受灭顶之灾。

反思之十：一个地区高度自治化或是此地区资源争夺白炽化的强烈信号。

2008年11月，差不多整个身子都圈进北极圈的格陵兰岛举行公民公投，希望从丹麦手中争取更大的自治权，从而向未来的独立迈开第一步。格陵兰之举，就是想控制岛上的矿产和石油资源。格陵兰选民以压倒性的比例支持自治。随着气候变暖，北极冰盖消融，北极所蕴藏的丰富资源令人垂涎欲滴，格陵兰人不论如何以“民族自决”的政治诉求来掩盖，都掩饰不住即将到来的北极资源开发中分得一杯羹的希望。格陵兰疏离，削弱了丹麦在北极圈上的既得利益。这场政治演出事实上就是利益争夺战之前的烟幕弹。

反思之十一：“木桶定律”决定一个整体的素质。

2008年6月12日，爱尔兰以86.24万票比75.25万票的投票结果否决《里斯本条约》，从而使欧洲一体化进程再次陷入困境。而爱尔兰是唯一一個对《欧盟宪法条约》简略本和替代本《里斯本条约》进行全民公决的国家。这就意味着，所谓已经在议会里批准通过了《条约》的其他欧洲国家，如换用全民公投方式，有可能出现更多的“爱尔兰”。

最短的木板将决定木桶的容量。“木桶定律”证明了日益庞大的欧盟的虚弱和沉沦，更何况美国以重金支持爱尔兰反对派对欧宪说不。年末中欧就达赖问题意识感知上的尖锐对立，表明欧盟不愿正视自身的处境，也不愿以对方的行事规则思考对立方的主张。欧盟再一次向理想主义靠齐，这只是遮挡“木桶定律”的权宜之计，而非对短板的修补术。

反思之十二：国破山河亦不在。

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宣布独立，随后美、英、法、德、意等国承认其脱离塞尔维亚而独立。8月8日，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突然发兵南奥塞梯，想用武力收回挣脱控制多年的南奥塞梯，遭到俄罗斯的迎头痛打，俄军大军直入，格军溃不成军。俄罗斯干脆宣布承认南奥塞梯和另一个格鲁吉亚事实独立出去多年的地区阿布哈兹的独立。

塞尔维亚和格鲁吉亚是当代新冷战萌芽的试验场，科索沃和南奥塞梯的独立身后都有一个或数个强权的影子。强权能量的极度放大，根源在于当事国的弱小不堪。没有解决好自身问题的本钱，妄图利用国际法或强权干预而捍卫主权的想法是低级的，这恐怕也是2008年给予我们的最大反思。

“木桶定律”证明了日益庞大的欧盟的虚弱和沉沦，更何况美国以重金支持爱尔兰反对派对欧宪说不。年末中欧就达赖问题意识感知上的尖锐对立，表明欧盟不愿正视自身的处境，也不愿以对方的行事规则思考对立方的主张。

(责编谢奕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