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油漆工的安全健康“买单”

赵　华

近日，我家对门老住户搬走，又要搬进一新住户，正在进行刷漆施工。我敲门进去看了一下，立即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油漆味，没等与油漆工寒暄几句就被强烈刺激的油漆味“赶”了出来。

随着房地产业的急剧升温，家庭装修进入了千家万户。油漆作为一种家装材料，对家俱表面装饰、提升家俱的品位起着重要的作用。但其成为必不可少的装修材料的同时，也严重威胁着人们的健康。中国室内装饰协会环境监测中心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每年因家居装修而发生的中毒死亡人数多达11万，油漆工更是首当其冲，死亡事件屡屡发生。由于长期从事油漆工作，不注意安全防护，大量接触有害物质，也导致了畸形胎儿的出现。

2005年4月19日，在北京举行的第十届职业性呼吸系统疾病国际会议(10thICORD)上公布消息说，目前中国有毒有害企业超过1600万家，受到不同程度职业病危害的人数超过2亿。如此惊人的数据中，油漆工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越来越多的涂料中毒事故，越来越多的油漆工职业病诊断书背后，谁能为这一特殊的群体负责?

如今，室内环境污染引发的悲剧层出不穷，在众多的油漆中毒事件中，油漆工成为最直接的受害者；而由于长期在有毒、有害的环境下作业，导致油漆工患职业病死亡、致残、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人数不断增加。据深圳市人大代表罗苏丽长期跟踪调查，超过10年油漆工龄的油漆工大多都有咳嗽、头疼、胸闷、容易疲劳、四肢无力的症状。

“40岁以前用健康换钱，40岁以后用钱换生命”，这是许多油漆工，特别是农民油漆工对自己生存状态的总结。油漆工职业病的快速蔓延，与其因为职业病带来的社会问题，已引起了越来越多有识之士的关注。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谁为这一特殊的群体买单?

油漆工严酷的作业环境

2005年3月，改革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名为《虎穴逃生油漆工安全常识》的书，“虎穴逃生”几个字眼很是触目惊心。可见，油漆工作业环境的危险性是一致公认的，除可能带来的各种职业病之外，还有作业中面临的危险性，例如急性苯中毒导致的中枢神经系统麻醉，轻者表现为头晕、头痛、恶心、呕吐，重者可出现意识模糊，由浅昏迷进入深昏迷或出现抽搐，甚至导致呼吸、心跳停止，等等。此类报道屡见报端。

而更为严峻的是这一严酷作业环境对油漆工健康带来的长期危害。据研究报告认为：长期接触油漆，轻则使人易疲劳，记忆力减退，注意力不集中；重则出现疲乏、情绪不稳、自控能力和自主性下降等持久的性格及情绪改变；更重者出现智力受损、痴呆、失去工作能力等等。长期反复接触低浓度的苯可引起慢性中毒，损害神经系统、造血系统，表现为头痛、头昏、失眠，白血球持续减少、血小板减少而出现出血倾向；苯胺则会损害肝脏引起中毒性肝炎，甚至导致各种癌症；硝基苯通过呼吸道、消化道和皮肤侵入人体，主要作用于血液、肝及中枢神经系统，可使血红蛋白变为高铁血红蛋白，失去运输氧的能力，引起缺氧和皮肤黏膜青紫；长期接触这些有毒物质，还会影响下一代的生长发育，例如导致生育畸形。等等。根据建设部、中国消费者协会已公布的数据表明，全国每年由于室内空气污染引起的仅是死亡人数就达11.1万人，每天大约为304人。此类人群中，油漆工首当其冲。

宏观环境下的中国涂料业

在中国涂料行业，环保及安全问题一直是非常突出的。涂料企业无论是在硬件设施，还是软环境建设，都与国际大公司有着很大的差距。大家知道，对油漆工有危害的，基本都来自溶剂型油漆，而用稀释的水性漆则没有任何有毒有害物质。虽然国内市场上出现的健康环保的水性漆越来越受青睐了，但传统的高VOC涂料仍占据着主要市场，据统计，其每年生产的总量就不少于100万吨；无机涂料还在大力发展，且发展速度很快。现今，欧美等发达国家基本已采用水性漆取代溶剂型油漆了，普及率达90％以上；而我们市面上占主流的还是溶剂型油漆。按2005年的国家统计数据计算，我国2005年水性涂料的产量有80～90万吨，仅占涂料总产量的20％，远远不及发达国家普及的90％以上。

另据统计，我国涂料企业超过8000家，品牌超过10000个(涂料生产总量为世界第一的美国，仅有700多家涂料生产企业)。这些涂料企业中，80％以上的企业生产工艺落后，很多厂没有固定的生产车间，产品没有标准，缺乏检测手段，产品质量低劣，很多以“假冒伪劣”产品在市场进行低价无序竞争。从涂料技术水平的层面分析，年总产量仅次于美国的我国涂料业，远远落后于德国、美国、日本、英国等工业发达国家。据一位涂料专家的说法，从总体来看，我国的涂料装备水平和生产控制技术至少落后于工业发达国家20年。这样的一个宏观环境，这样的一些严酷事实，给大多数油漆工带来的是不可避免的，对健康将持续损害的有毒有害环境这种现状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持续。

谁为油漆工买单

宏观环境不可把握，油漆工的作业环境也很难改变。那么，对油漆工这一特殊群体给予关爱和保障的应该是谁?当作业时出了事故，当因职业病侵袭而备受折磨时，背后买单的应该是谁?

这一问题的回答又得涉及当前油漆工这一群体里的许多现状了。据资料显示，以前对健康有害的一些工种都由工厂的正式职工来做的，这样的工人有基本的医疗保险，能够得到国家基本的卫生服务和职业病防治服务，健康安全有一定保障。而近20多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城市里从事艰苦的、职业危害严重的工作，没有任何医疗保险，也不懂防范知识，为职业病的高危人群。油漆工的绝大部分从业人士即是这些无任何医疗保障的农民工。另一个现实是劳动用工管理的混乱，许多用人单位没有依法与劳动者签订劳动合同、不建立职业健康档案、不参加工伤社会保险，致使劳动者不了解工作场所职业病危害真相，职业健康体检、职业病诊断、治疗等健康合法权益未能得到维护，权益受到损害后，又因没有签订劳动合同而无法索赔。这样的大环境下，许多油漆工的权益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而另一个事实是，由于很多外来油漆工文化素质低、流动性大，他们大多对职业病浑然不知，更不会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由于油漆行业存在流动性大的特点，加之从业人员安全知识技能的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差，没有工作、保险、定期职业病检查等保护措施，虽然得到了暂时的经济利益，却是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换来的，而这些人的健康也给社会、家庭埋下极大的隐患和沉重的负担。由于此行业流动性和分散的特点，国家在监管上存在一定的困难甚至空白，加之短期内直接发生职业病和人身伤亡事故的机率较少，且这些行业职业病死亡未纳入伤亡事故考核范围，不影响地区的安全管理指标考核，所以各级职防机构和安全管理部门在监管上没有引起重视，存在管理盲区，有的地方甚至无人问津。但为保障从业人员身心健康和防止火灾、爆炸等事故的发生，监管执法部门要积极行动起来，努力做好油漆工作业安全和健康的保障工作，有效地保护为生活创造美丽的人们的身心健康不受损害。

所有的这些事实表明，要更好地维护油漆工的权益，很大程度上要靠政府的力量。在此，笔者强烈地呼吁政府关注这一特殊群体。一是加大宣传力度，提高油漆工的防护意识，提高油漆工对签订劳动合同的认知力；二是有关部门加强对用人单位的监督管理，对超标单位限期整改，强制用人企业定期对油漆工进行培训；三是抓好新科技产品的推广应用，减少有毒有害溶剂漆的生产。这样，一方面能尽可能减少作业环境对油漆工健康的损害；另一方面，也尽可能增加了为油漆工工伤及职业病买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