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纳：因爱之名

陶大贝

有历史的城市，就像有根底的“老钱”，保存了文化遗产的维罗纳，每一个城市片段，都如惊鸿一瞥，令人荡气回肠。

1595年，英国人莎士比亚偶然听说了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两年后，以此为原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亮相，该剧这样开场：“故事发生在维罗纳名城。是命运注定这两家仇敌，生下了一双不幸的恋人。”

莎士比亚从没有到过维罗纳，维罗纳却因之而声名远扬。其实早在罗马帝国时代，它就已是意大利重要的城邦。在拉丁语中，意为“极高雅的城市”。恺撒大帝选择这里作为度假地；文艺复兴的巨匠但丁在此行吟。维罗纳还曾经出现在歌德、司汤达等人的旅行日记中。这里有公元1世纪的古罗马竞技场、公元14世纪的古堡，每到夏季，至今保存完好的斗兽场变身为露天歌剧的圣殿，而富有意大利传统的葡萄酒即得益于地中海的暖阳，又蒙阿尔卑斯山的雪水滋润，成就了美酒之乡。

乘火车抵达维罗纳的时候，正值午后。阳光匝地，空气中花香微醺，整个城市都是温暖的，从气候到色调。这里的古建筑大都保存完好，至今发挥着功用。有许多是由红砖或者浅红色大理石砌成，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几乎都是玫瑰色的。而那些坚硬的材质，构筑了森严的古堡，在其顶部，每个城墙垛都砌成了花瓣，迎着天空微微绽放，所谓的铁汉柔情，让人一见倾心。

维罗纳的游客多如过江之鲫，据说法国总统萨科齐曾考虑与他的新娘来这里度蜜月，而比尔·盖茨则在转角小店中吃匹萨。维罗纳天生浪漫，令人心跳的各类时尚大牌荟萃，高大的橱窗嵌在古老的墙垣中，即便以时髦著称的罗马西班牙广场，也做不到如此精致与优雅：历史的余晖衬底，裘皮愈发柔软，配搭的黑缎愈发妖娆。

维罗纳注重美食。街头餐馆胡乱点的食物，都让人惊喜，曼妙的香气似钻入了五脏六腑，而意大利面则鲜得要人吞掉舌头。意大利式的热情亦是美味的作料。维罗纳的朋友亲自下厨做了顿“便餐”，具有西西里风味的通心粉筋道滑爽，与众不同。亦有朋友开车将我们一家从城市的一头搬运到另一头。酒香不怕巷子深，几乎是月黑风高，一行人顺着木梯爬到匹萨店楼上，又搂又抱，大呼小叫地打完招呼，十来个人围着一条长桌，据案大嚼，席间居然还有从数百公里外开车赶回的朋友。而在这个偏僻的小店里，我们吃到了此行最好的匹萨，饼是用柴火而不是电烤箱烘烤而成。焦香的边，裹着品种惊人丰富的馅。有一种形似包子的匹萨，裹着奶酪，一口咬下去，鲜香温热，和着当地醇香的葡萄酒，滋味无穷。晚饭后，人们捧着大杯的啤酒闲闲地聊天，柔和的灯光，古旧的家具，还有一丝丝怀旧的音乐，不知今夕是何年。胃与心灵同时得到了安慰，这是典型的维罗纳式享受。

而到了维罗纳，就不能不去朱丽叶的家，这里是传说中朱丽叶的故居。你甚至不需要路牌，在维罗纳的市中心，无论你从哪个方向走来，等你发现人流突然增多，而且人越来越多，最后到处都是人的时候，朱丽叶的家就到了。那是一座建于13世纪的古老建筑，狭小的院落里，伫立着真人大小的朱丽叶铜像，永远有人排着队，等待与朱丽叶相拥，传说碰到她的右胸便会得到一生美满的爱情，结果该处被游客蹭得闪闪发亮。

神圣的爱情经不起推敲。在朱丽叶的家，如果你肯付出1欧元，你就能用耳机听经典的莎翁剧情，虽然意式卷舌英语，会让你有点犯晕。而如果你肯支付6欧元，你就能登堂入室，昂首进入朱丽叶的闺房，里面空空荡荡，家具简单得有些寒酸，还好还有一张大床符合绮想。此外，便是罗密欧攀登过的那个著名的阳台了。据说这是应游客们的热烈要求其后安装的，阳台尺寸有点小，看上去仅限于男女主角礼节性的拥抱，这无疑与这个伟大的幽会是不相称的。而与总是暧昧隐身的罗密欧相比，朱丽叶的家里，频频曝光的男人是莎士比亚，从书到纪念品。爱的纪念五花八门，朱丽叶的名字印在了围裙上甚至睡帽上。而可供朝圣者们挑选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红的心，最妙的是那只橡皮心，可以伤了再伤，并即时恢复原状。

不过，也有人认为朱丽叶的家纯属虚构，传说该剧的原型不在维罗纳而在锡耶那。但对维罗纳来说，朱丽叶的家已经铁板钉钉，这里甚至有朱丽叶的墓地，凭吊者们放上一枝红红的玫瑰。罗密欧的家自然也是有的，一幢古老的房屋，只在大门上方的石碑上刻着莎士比亚著名的台词：“噢!罗密欧，你在哪里?”

爱情在虚虚实实中圆满了。当爱情故事演绎到不朽的地步，真的还是假的，早已无关要紧。维罗纳的智慧在于，天下真情皆有来处。每年有上百万人来到朱丽叶的家，在这个古老城市里恋栈不去，一寻再寻的，只是爱情本身。

而又有哪里比维罗纳更适合做朱丽叶的家呢?在这个人头攒动的院落里，爱情就是风景。恋人们写下山盟海誓，包括中文在内，各式各样的“我爱你”，都加上了“永远”的定语，密密麻麻地糊在墙上，新人盖了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