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饭碗
2008-05-14陈振林
陈振林
我生来一副官相,额宽脸阔,红光满面,连头发根也常常抖擞着精神。可是,从小学、中学直到我读完一所本市的三流大学,连个小组长也没有当过。不过,我大学毕业时赶上了国家分配政策的末班车,分到了市政府机关。这“铁饭碗”着实让我的不少同学眼红,其实他们是不知道我的苦恼。在这上班,你的屁股后头没根得力的“撑棍”,那就注定你玩栽。你看我上班十多年了,进机关时是一个办事员,如今还是办事员一个,唯一的变化是我的头更大腰更粗,印堂更亮,更有官样儿了。
我想就这样安逸点过生活,能养活老婆孩子,还能有点结余。平日里我的生活费基本不用开支。怎么会这样?在机关里做过事的人肯定知道。但是,我安逸的生活就要有波浪了,这几天正在进行机关裁员大行动,听说要“分流”出去一百多人,每人还有大几万元的清算款。这天,就在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分流“黑名单”贴在了办公楼前。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当然是榜上有名。我无精打采地走出机关大院。走着走着,我的双腿竟不由自主地迈进了帝王酒楼,这是我在上班时有事没事常去的地方。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酒楼里人来人往,煞是热闹。我一看,知道是一次大型会议之后的进餐时间。站在餐厅门口,我正想抬腿往回走,却被人叫住了:“先生,你不就了餐再走吗?”“好……好吧。”我随口应道,只好迈着步子走进了饭厅。与会人员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我忙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我听他们谈论着这次会议的纪念品,说一人一件高级衬衫,还算有档次。一会饭菜上桌,我忙不迭地吃起来,生怕别人发现似的。
“男人哩,不喝点酒?”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快50岁的参会者说。
“不啦,我不会喝。”我说着丢下碗筷,又说着还有事,逃离似的出了饭厅。饭厅门口,一个服务小姐恭敬地递过一个纸盒,纸盒里放着衬衫。我接过衬衫,快步走出了帝王酒楼。
回到家,我想告诉老婆我被分流了,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老婆单位不景气,老婆脾气也变大了。如果我把这不好的消息告诉她,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第二天,不知为什么,我照样按去上班的时间起床,走到市政府机关大院门口时,我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必进去上班了。我正踌躇着不知去做点什么才好时,旁边的一个电话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今天上午9点在市迎宾饭店召开银鑫集团10周年庆典仪式,我们请您参加呀……”我猜想这电话肯定是打给某位领导的。我反正无所事事,去去也无妨。坐个的士花了6元钱就到了,一进门,我就被服务小姐领进了会议室。会议的规模很大,省里的领导也来了。但是会议纪律却不怎么好,主席台上在讲话,会场下面也在讲话。会议结束时,与会者正纳闷这次会议纪念品怎么还没看到时,服务人员给每人发了个小袋。我偷偷拆开一看,是三张“老人头”。正在惊喜时,坐在我旁边一个老总模样的人用胳膊碰了碰我,递过一张名片说:“先生,请交流交流。”我慌了,我哪有名片呀,但我毕竟还见过世面,忙说:“对不住了老板,我忘带名片了,我会与您多联系的。”说着双手接过了人家的名片……
以后的日子,我起床后,最先想要做的事就是去打听哪儿有会议或者庆典,档次越高越好。不过,我先还得去定制名片,名片做个什么头衔好呢?想来想去,我就多做几份吧,一个是市政府的小官员,一个是大企业老总,一个是科技工作者。这样,有什么会议,我就用什么名片,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上个月,我参加在市豪杰宾馆举行的科技成果汇报会,那科技成果叫什么名称我忘了,因为我懒得去记。我递过“科技工作者”名片领了一支高级钢笔的纪念品后,被人拉住了,我以为是露馅了,谁知那人却说:“科学家呀,一会你得在大会发言呀……”果然,开会时大会上叫了我的名字,我也便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无非就是把他的科技成果吹嘘一番吧。我想我算是找到我认为理想的工作了,因为时不时有“红包”,便能按时按数向老婆上交工资;又因为隔三差五地就有纪念品带回去,更讨得家中老婆一阵欢欣。可是,前天我带回一条领带纪念品时,老婆却嚷开了:“听人说你是不是让人给分流了?”我忙接过话茬理直气壮地说:“我让人分流了?那咋能向你上交工资?还会有纪念品?”老婆哑口无言,事实就摆在那儿嘛!不过我也在寻思,我这“铁饭碗”想要长久一些呀,还得再找路子。当官的不是讲调动吗?我下个月就到邻近的洪林市去闯闯,对老婆说声去出差,其实是自己将自己调到洪林市工作哩。有了这“铁饭碗”,还愁没有钱和纪念品?
(责编:王凡 图:刘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