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鹦鹉

李　芳

马局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在家里不爱说话，在单位给人的印象同样是少言寡语的。其实，马局长不爱说话，除了天性所然外，另一方面则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因为马局长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往往跟一个人的嘴巴能不能守得住内心的秘密有关，特别是像他这种担负一定要职的官员，如果把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巴，那说不定哪一天灾难就会突然降临到你头上来了。

不过，马局长虽然不爱说话，可他家里却养着一只很爱说话的鹦鹉。马局长已经搞不清楚这只鹦鹉究竟是谁送给他的。那天下午，当他下班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一连串“马局长，您好”的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挂在客厅里的鹦鹉。马局长是个养鹦鹉的高手，凭着他多年积累的经验，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鹦鹉。

那以后，马局长一有空，就喜欢和鹦鹉说上一会儿话，也只有和鹦鹉在一起，马局长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如和无所顾虑。为此，他还特意给这只鹦鹉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做小马哥。小马哥是一只聪明伶俐的鹦鹉，平时马局长教它什么，它不仅能够很快就掌握，而且还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常常惹得马局长忍俊不禁，乐开了怀。

这天，马局长在单位接到保姆小红打来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等马局长匆匆地赶回去，才知道家里被盗贼光顾了。据小红说，她是中午买菜回来，才发现房门被撬开了。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小偷并未偷走他家里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唯一不见的东西就是那只颇得马局长欢心的鹦鹉。

马局长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盗贼会偏偏看上他的鹦鹉，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在马局长深感迷惑之际，家里的电话铃响了，马局长接过一听，冷不防电话里突然传出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马局长，是我们绑架了你的鹦鹉，如果你想把它赎回去，那就请你拿出20万元来交换吧！”马局长不禁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你说什么？”对方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要想赎回鹦鹉，那就交出20万元来。”

马局长惊愕不已，过去他只知道有绑架人的，从未听说还有绑架动物的，而且对方竟然还开出如此高的赎金，这不是在胡闹，又是什么？

马局长很快便恢复镇定情绪，说：“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再敢这样胡闹下去，那我就立刻报警！”

电话里的人听了哈哈大笑，说：“我量你也不敢这样做。反正今天你要是不乖乖地交出钱来，最终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和你的鹦鹉好好的聊一聊吧。”

马局长意外一怔，他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再说，他也不相信鹦鹉还能和人聊天，如果小马哥真有这种本事，为什么先前不见它表现过？就在马局长这么想的时候，不料电话里骤然响起了鹦鹉的声音：“老马，救我！他们打我，还威胁说要拔光我身上的羽毛。”

马局长大吃一惊，这声音的确是小马哥的声音，而且连“老马”这个称呼也是马局长亲自调教会的。马局长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你真是小马哥？”

“废话，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鹦鹉显得有点生气地说道。

马局长傻住了，过去他只知道小马哥是一只要比其它同类聪明得多的鹦鹉，可也不至于聪明到像现在这种能和人流利对话的地步。

马局长说：“不，你根本不可能是小马哥！”

鹦鹉怪腔怪调地说：“老马，你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20万，想见死不救，才这么说的。”

马局长一听，恼火地说：“我就是想见死不救，你能把我怎么样？”

鹦鹉大叫道：“好你个老马呀，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既然是这样，那你也别怪我小马哥不讲义气了，今天我不仅要把你干过的丑事统统说出来，我还要到检察院去告你！”

马局长冷笑道：“告我什么？笑话！”

鹦鹉说：“我要告你贪污受贿，去年5月份，你利用商业大厦建筑招标的机会，收受了包工头刘某送给你的30万人民币。今年初，你又与港商林某签下一份土地转让合同，从中又大捞一把。这些事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你还敢抵赖吗？”

马局长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事他除了对鹦鹉说过，从来也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哪怕是他的老婆。有一段时间，马局长不知怎么搞的，总感到心里憋得慌，总想找到个什么人聊一聊，可理智又告诫他，这样做是危险的，恰巧在这个时候，不知谁把小马哥送来了。马局长终于找到一个理想的倾听对象，他想，既然不能对人说真话，那我就对动物说，动物总不会出卖我吧？从那以后马局长就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一回到家里就会自言自语地和鹦鹉说上一阵话，说过后心里面果然感觉舒服多了，就像卸下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鹦鹉继续说：“另外你不仅贪财，还特别好色。你除了背着老婆在外面养了一个二奶外，还隔三岔五地往酒店里带女人。有一回，你甚至告诉我，如果不是你老婆盯得紧，就连保姆小红这样的乡下女孩，你也照样不会放过的，你这个畜生！”

马局长突然惊恐地叫道：“别说了，求求你，最多我答应救你就是了！”鹦鹉说：“哼，什么救我，不如说是救你自己！”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马局长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他不该接受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哪怕是一只鹦鹉。

当天夜里，马局长就将一包准备好的钱交给小红，并让她按绑匪的要求，把钱放在他们指定的地点。当然，这种事马局长是不好亲自出面的。小红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马局长也并未告诉她包里装的什么，同时他也相信小红不会轻易打开皮箱来看的，乡下女孩子单纯本分，这一点马局长心里是有把握的。之后，他就坐在家里等消息。其实，马局长嘴巴上虽然答应救小马哥，但他心里面却恨死了小马哥，该死的鹦鹉，竟敢出卖我，害我无端端地损失了一笔巨款，今晚等小红把你赎回来后，看我不把你剥皮吃了才怪呢！

然而，那晚上马局长别说拿小马哥来出气，就连他十分信任的小红也突然失踪了。直到这时，马局长心里才暗暗地叫起苦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三天后，马局长接到小红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令马局长大感意外的是，过去的小红讲的是乡下的方言，可现在她竟然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小红说：“马局长，本来我是可以不打这个电话给你的，不过，考虑到你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得让你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马局长恼羞成怒地说：“你们在联手耍我，还有那只该死的鹦鹉！”

小红咯咯大笑道：“不，鹦鹉是无辜的。事实上，小马哥跟普通的鹦鹉根本没什么区别，所不同的是，我们事先在它身体内偷偷安装了一个微型窃听器。这是高科技产品，体积只有米粒般大小，是我学电子出身的男朋友发明的。我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偷听到你对鹦鹉说出的那些秘密。至于说到在电话里与你对话的那只鹦鹉，那是我们另一个伙伴的杰作，他是个天才，曾经做过配音演员，模仿鹦鹉讲话只不过是他的特长之一。”

听到这里，马局长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哭还要难看。

小红说：“马局长，实话告诉你，我们用相同的手法对付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了。因为我们始终相信，有些秘密不是你想守就能守得住的。”

马局长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可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事隔不久，小红一伙就落网了，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把马局长贪污受贿的事也一并捅了出来。这下子马局长的下半生就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了。

（选自《故事世界》总第33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