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二篇）

徐全庆

项伯之死

2000多年前，刚刚推翻暴秦的义军内部，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楚汉争霸战。

一天深夜，楚臣项伯偷偷来到汉王谋士张良的住所。项伯一把拉住张良说：“恩公快随我走，不要留在这里等死。”

张良一惊，忙问：“莫非项王要来攻打沛公?”项伯默然。

张良说：“假如我是见死不救之人，你今天会来救我吗?”项伯摇摇头。项伯当然不会，张良真要是见死不救之人，当初就不会救项伯，那样项伯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来救张良?

张良又说：“假如我是不忠不义之人，你还会来救我吗?”项伯说：“不会。”

张良说：“我是沛公最信赖的重臣，不能不救沛公，正如项王有难你不能不救一样。你随我去见沛公吧。”

项伯摇摇头，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今天我才不惜犯死罪来救你。若要去救沛公，就是对项王的不忠，那我又有何面目再见项王?”项伯说完，拱手而出。

项伯没走多远，就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追来了，待到近前，才看清是张良和刘邦带的人。见到项伯，刘邦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项兄”。项伯拱拱手，不说话。

刘邦说：“当初项王与大家约定，先入关中者为主。我虽先人关中，却绝无称王之心，一心等待项王到来，只想做项王手下一臣。”

项伯冷冷地说道：“果真?”

刘邦指天发誓。项伯将信将疑。

刘邦说：“项兄若不信我，我愿把心挖出来给项兄看。”刘邦说着，一把匕首直刺向自己的胸膛。张良大惊，连忙阻拦，但匕首已刺入刘邦胸膛半寸。火光映照之下，项伯看见鲜血浸透了刘邦的衣衫。

项伯连忙扶住刘邦说：“我信你了。项王有沛公，真是项王的福气啊。”

刘邦捧出两块美玉，递给项伯，说：“一块给项王，一块给项兄，请项兄务必向项王说明我刘邦绝无二志，终生不敢背叛项王。”项伯接过给项羽的那块美玉，另一块坚决不受。

刘邦说：“我愿与项兄结为兄弟，共事项王。”项伯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项伯返回，立即向项羽说明刘邦的忠心，劝项羽重用刘邦。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欲击杀刘邦，项伯起身对舞，救了刘邦一命。

刘邦离去时，对项伯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哥的救命之恩。”

不久，楚汉战争开始。战争打了4年，屡战屡败的刘邦最终赢了一场最重要的胜利。在垓下，他的军队把项羽的楚军团团围住，虽然一时难以歼灭楚军，但项羽也无法突围逃走。四面楚歌响起。项羽的队伍军心涣散，失败已在所难免。

项伯知道，项羽是彻底失败了，败在那个口口声声永远不会背叛项羽的刘邦的手下，而且绝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项伯决定去刺杀刘邦。他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侥幸成功了，他也不能挽救项羽必然失败的命运，自己也不可能从汉军营中活着走出来。但他想，当初是自己误信刘邦，救了刘邦的命，才造成了今日的后果。今天自己只有拼掉老命去杀掉刘邦，才对得起项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刺杀未成，项伯被刘邦的卫兵抓住。

刘邦上前一步，喊一声“大哥”。项伯说：“别这样喊我，4年前我就不是你的大哥了。”刘邦笑着说：“你我有兄弟之谊，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始终把你当做我的大哥。”项伯闭上眼睛，不看刘邦。刘邦又说：“你如能再助我一次，劝项羽投降，我定会重用你的。”

项伯唾了刘邦一口，骂道：“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永远不要再指望我帮你。”骂完之后，指名要见张良。

刘邦说：“这几日张良督运粮草去了，暂时不在营中。我这就派人去请他来与大哥见面。”

离开项伯，刘邦吩咐手下人，任何人不得把项伯被抓的事情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张良知道，否则，杀无赦!

此后一连几日，刘邦天天来见项伯，请项伯去劝项羽投降。项伯看都不看刘邦一眼。

几日后，项羽兵败，自刎于乌江。

听到这消息，刘邦一挥手，叫人杀了项伯。

子鱼事件

秦桧的书法造诣很高，觉得别人都不配与他谈论书法。但秦桧时常找皇上赵构探讨书法。秦桧这样做。一是因为宋高宗赵构书法已精妙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很值得学习；二是每次和赵构谈论书法时，皇上都很喜欢。而且，每次秦桧都能巧妙地把话题从书法引向朝政。两人常常谈得忘了吃饭，皇上因此常常留秦桧吃饭。

这一日，两人都喝多了，聊着聊着。话题就偏离了书法和朝政。赵构说：“最近一段时间见到的子鱼都很小，根本没有大的。”

秦桧说：“怎么没有?明天我给你送100条来。”秦桧说完这话，就发现赵构一愣，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秦桧的酒顿时醒了，又搭讪了几句，赶紧告退。

路上，秦桧脑中一片空白。回到府中，秦桧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一个仆人看到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秦桧瞄了那仆人一眼，仆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秦桧喊了一声“来人”，指着仆人说：“拖下去乱棍打死。”秦桧说完，再也不看那仆人一眼，在仆人的哀号和求饶声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秦桧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良久，叫人赶紧去买100尾1尺多长的青鱼。然后，又叫管家看看家中子鱼还有多少，找人把8寸以上的子鱼全部送给李纲，剩下的4寸以上的子鱼全部埋掉，只留4寸以下的子鱼。

送给李纲?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秦桧。

李纲是朝中重臣，又是主战派，也是朝中为数不多敢和秦桧对着干的人。两人积怨很深，秦桧一直想除之而后快。管家对秦桧的命令很是疑惑。秦桧也不解释，只说：“赶快去办，要保密。给李纲送鱼的人一定要选好。不能让李纲怀疑是我叫人送给他的。告诉送鱼的人，这件事办好了，我升他的官。”

第二天，秦桧把100条1尺多长的青鱼献给赵构。赵构看了哈哈大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子鱼，分明都是些青鱼嘛!”“是吗?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子鱼呢。”秦桧故作吃惊地说，“那子鱼是什么样子的呢?”

“子鱼身体侧扁，头小而尖，尾尖而细；而青鱼形状有些像草鱼，但身体细而圆，与子鱼相差较大。”赵构说完，又叫人端来几条子鱼。秦桧说：“原来这就是子鱼，我一直叫它鲚鱼。这子鱼我家也有，不过没有这大，都是三四寸长的。”

秦桧看到赵构脸上露出了笑容，又说了句：“皇上要是想吃1尺长的子鱼，不妨向李丞相要去。我听说，他府上有不少1尺左右的子鱼。”

“是吗?”赵构脸色又阴沉下来，说：“那你随我到李丞相家走一趟吧。”

李丞相就是李纲。李纲听说皇帝想吃子鱼，赶紧就叫仆人把家中的子鱼都拿出来。赵构看到李纲拿出来的子鱼个个都比皇宫中的大，连声说“好，好”。说完，转身走了。

不久，李纲就被莫名其妙地罢了官，秦桧接了丞相之职。

(摘自《龙门阵》200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