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何时再来？

2008-04-19柳恋春

小说月刊 2008年4期

柳恋春

九月，正是抢收水稻的季节。

王德厚老汉望着自己家4人份的水稻田却心急如焚，其他人都是呼朋唤友地在抢收水稻，把打好的水稻一担一担地挑往晒坝。可自家的稻田里冷冷清清，只有成熟的水稻默默地望着大山，望着王老汉。

王老汉已是奔70的人了，老伴死了已5年，丢下一些债务。儿子是个石匠，在给别人盖房时，被石头压死了，儿媳就改了嫁，把孙子铁环留在家与王老汉相依为命。铁环很懂事，农忙季节，王老汉煮一锅稀饭，吃一天。孙子放学后，还帮着干些家务，饿了，就喝一碗稀饭。王老汉就整日在田地里刨，日子苦不堪言。王老汉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几次想死。可一见懂事的铁环就忍了。唉，还是再活几年吧，等铁环长大就好了。

老伴、儿子死后，儿媳也远嫁了他乡，王老汉便提出退出3人的责任田。谁都知道，各种提留税费高，种子化肥涨得快，种田没收益，还贴本。因此，就没人接手，王老汉软磨硬缠，最后，村上答应退了一人的责任田。

剩下4人的责任田就成了王老汉的拖累，还必须得种好才能保本。一个快70的人了，是说种好就能种好的吗？

王老汉坐在稻田边发呆。他是那样的无助，他真希望大山塌下来，把稻田和自己一起压住才好。

他望天，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夜里，雨越来越大。他想，自己的稻子完了。

雨连续下了3天。洪水暴发了。

王老汉的村子成了一片汪洋。市、县、乡三级领导亲临一线，把村人往县城转移。王老汉本就一贫如洗的家被泥石流压得荡然无存。

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市长坐在皮划艇上忧心忡忡。王老汉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大哭不止：“让我死，让我死。家没有了，还有甚活头！”

市长跳下水，县、乡领导跟着往下跳。市长紧紧拉着王老汉的手，声音哽咽着说：“老人家，只要有党在，有政府在，绝不会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边说边把王老汉和铁环送上皮划艇。县长问乡长重贫区的村民有多少？乡长看村支书，村支书说38人。县长马上表态：全部把他们送进县委招待所吃住！

王老汉就和村民一道坐着武警的车到了县委招待所——迎宾宾馆。

王老汉和铁环被安排到了一个单间。一张大床，床单雪白，地毯鲜红。服务员带他进门的时候，他犹豫了。王老汉从来没进过县城，连乡镇旅社都没住过，更不说宾馆了。他说：“妹子，我们没钱，就在巷道里将就住下吧！”

服务员笑了：“大爷，你尽管住，县长说由县里负责！”王老汉听了，泪就滚了下来。

宾馆里住满了受灾的村民。王老汉不窜门，怕找不到自己住的房间。住下不久，村民们到处乱窜，就到了王老汉房间。都说：“王老汉，你住的单间，以前要国家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啊！”王老汉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在宾馆每天都是耍，吃住有人统一安排。王老汉就看电视。王老汉家里没电视，村里的王二毛家有，他去看过几次。这家伙很神，里面什么都有。虽然，麻麻点点的看不清楚，王老汉仍然看得津津有味，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有钱了，买个王二毛那种12寸的黑白电视。

宾馆是彩电，且是25寸的，王老汉就更认为，电视是最好的东西了。

晚上，各级领导一身泥水的来到了宾馆，和灾民一起吃晚饭。市长就专门坐到了王老汉旁边。王老汉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鸡、鸭、鱼、肉，老天！这一顿下来，还不花过50、60的？市长站起来：“村民们，你们的村子还在水中，等洪水退了，政府一定帮助大家重建家园，你们要充满信心，相信党和政府！”有人带头鼓掌。掌声一片，电视台摄像机对准市长。

市长坐下来，给王老汉拈了一块回锅肉。摄像机又对准王老汉，王老汉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感谢政府，感谢市长！”。

这顿饭王老汉吃得很不安。市长，多大的人物啊！只在电视上见过面，如今还亲自给我夹了菜，而且还是一块大的回锅肉，我老汉这辈子积了啥德哟！

第二天，全市、全县都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捐款捐物活动。一袋袋大米、方便面、饮用水、衣物、棉被纷纷运到了县里、乡里。

王老汉被村人扭着上了几趟街。县城真好啊！路是水泥的，一到晚上街上灯火辉煌，哪像自己家里，用的是最小的灯炮还怕浪费电。

村民二狗说：“狗日的，城里人真有钱！”

洪水慢慢的退了。

王老汉和村民都將回到自己的村里重建家园。

村民们说：“洪水要是不退，我们住在城里该多好啊！”

市长来为大家饯行。市长鼓励大家回家后，振作精神，重建家园！

市长特别问王老汉：“还有什么要求吗？”

王老汉一下就激动了，嘴嗫动着，说不出什么话来。县长，乡长都鼓励他说。

王老汉终于壮着胆子说：“我想要个黑白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