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之韵

刘德福

在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愁的思绪。有情愁，有离愁，有国愁，也有乡愁和家愁。离是愁之源、水是愁之身、雪是愁之骨、月是愁之魂、花是愁之心、时是愁之体。人生活在世界上，自身总是和外界产生许多不和谐的因素，这些因素蓄积起来就形成了“愁结”。愁也许是感情丰富的人对世界的一种深刻思考，一种醇厚的关照。在文人的笔下，愁情经过审美的升华，具有了无法比拟的韵致。

一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柳宗元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赏析]

这首诗就是作者被贬柳州时为一同遭贬的四位友人而写的。夏季六月的某一天，作者登上柳州城楼，于是感物起兴，触景生情。朝廷的昏庸，友人的疏离，愁情思绪油然而生，于是挥笔疾书，写下了这首七言律诗。诗中既表现出他们相同的际遇和真挚的友谊，也蕴含着他们天各一方、难以抑制的苦痛情怀。

柳宗元的愁本是“小”愁，是个人的升迁浮沉，但作者却能将一己之愁放到阔大恢弘的背景上去抒发，情因景大而大，自我境界也随诗歌节奏的昂扬顿挫而显得高远壮阔，此愁虽是人生际遇却因写景状物的高超而升华到了壮美的领域。

[练习]

1.颔联描写了怎样的景象？运用了什么表现手法？表达了诗人怎样的思想感情？

2.尾联的艺术效果有什么巧妙之处？试作简析。

参考答案：

1.①描写夏天暴雨的景象：狂风无情地摧残着水中的芙蓉，大雨斜打着爬满墙头的薜荔。②此联运用典故和象征表现手法，“芙蓉”、“薜荔”均出自屈原《离骚》，象征诗人人格的美好芳洁，“惊风”、“密雨”影射敌对势力。③抒发了诗人慨叹仕途风波险恶以及忧惧将来的悲愤之情。

2.①“音书滞一乡”的自然性结束，文情较浅，但“共来百越文身地”一垫，再用“犹自”一转，便收到沉郁顿挫的艺术效果。②“共来”一句，既与首句的“大荒”照应，又统摄标题。

二

浪淘沙

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赏析]

本词写的是家愁国恨，是江山亡失之愁，可以说是大愁。但在李煜这个内心柔弱之人的笔下却呈现了另一种韵致。从小景写起，帘内观雨，春意将完，再写自己的小感受，看到了江山。我敢说，此时李煜的眼前也只是有他“一晌贪欢”的江山，有他“流水落花”的愁绪，这，哪里是帝王眼中的愁绪，这是一个“倚红偎翠”的文人眼中的愁绪。给这样的人一个国家，又怎会不灭亡？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本词在写作技巧上化庄重博大的主题为生活细节和个人细腻感受，也就是“化大为小”的功夫应该是一流的，值得我们学习。从容地叙述一个独自登楼远望的动作过程，家愁国恨身世飘零诸多感受就融汇其中了，真的绝妙呀！

[练习]

1．这是一首倾吐亡国哀愁的词，上阕写__________，下阕写__________,把往昔的无限欢乐和现实的孤寂凄楚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有力地抒发亡国之痛。

2.简要评析这首词运用的艺术

手法和语言上的特点。

参考答案：

1.寒雨惊梦；凭栏眺望。 2.纯用白描手法，语言自然、流畅。

三

菩萨蛮

李白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赏析]

怀人和思乡有时候是两位一体的，被思念的人在故乡，故乡可以说是一个大写的人。反正，在你的眼中，树林是漠漠的烟，山是寒冷的，是伤心的深绿色，莫不成，山树也加入了你的相思队伍。情感的外化是会产生巨大力量的，这种浓得化解不开的愁绪，只能让外界的景物承接了。看看，傍晚的天色好像都理解了你的愁绪，被你的愁绪感染了一样，像朋友一样走上楼来。鸟儿急急地要回家，而我的家在哪里？或者说我思念的人现在在哪里？如此日日空候，你的愁思真的和山水共生共亡了。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可以产生无穷的情感的火花。这不，在你的脑海中，路途上的长亭和短亭已经成为你寄托离愁别恨的最好物件了。

[练习]

1.古典诗词特别讲究炼字。请简要分析“空”字在表情达意上的作用。

2.关于这首词表达的内容，友人认为是“游子思归乡”、“思妇盼归人”，也有人认为二者兼有。你的看法如何？请简要说明理由。

参考答案：

1.“空”字表达了苦苦等待而没有结果的孤寂、愁怅，增添了全词的“愁”味，使主题更加鲜明。

2．游子思归乡：一二句是游子眼前所见之景；三至六句写游子触景生情，想象家人盼望自己归来的情景；最后两句感叹旅途漫漫，归乡无期，更添愁苦。思妇盼归人：上片写思妇见晚景而生愁情；五六句写思妇伫立玉阶，见鸟归而怀念游子；最后两句设想游人归途艰难，感叹相逢无期。二者兼有：全词以游子思归乡和思妇盼归人相互渲染，传达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