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有无中国式的“语文课”？

编者按：从本期起，我们将连续刊登郭英剑教授就“国外中学母语教育”问题和一些老师的通信。郭教授为留美博士后，现为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文学翻译、英语教学与比较文学研究。郭英剑教授在信中所谈的内容都出自第一手资料，希望这些文章，不仅能开阔我们的视野，而且能使我们从中得到一些启示，并运用于语文教学实践。

林老师：你好！

首先感谢你的来信。上次到你们那里给全省中学骨干教师班讲“美国的中学教育”，会后老师们热情提问，对美国中学教育的浓厚兴趣，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你在信中说，我上次的讲座侧重于一般性介绍，而你作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特别希望进一步详细了解美国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语文教学的情况，比如：美国中学的母语教育状况是怎样的？美国中学有无中国式的“语文课”？美国中学的“语文”课是怎么上的？美国中学教育的理念是什么？又是如何通过母语教育和母语教学来实现的？美国的中学课堂中，特别是母语教学的课堂中，老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与学生的关系如何？学生们表现又如何？

正如我在讲座中所强调指出的，作为一名高校教师，对于中学教育我是门外汉；之所以关注它，一是因为我在关注高等教育的时候，发现其中很多问题其实与基础教育有关联，这就使我不能不回过头来看我国的中学教育；二是因为我女儿目前在美国上中学，使我有机会近距离地去观察和对比中美两国之间的中学教育。你的来信也促使我把目光更多地投射到美国中学的母语教育状况。我相信，这对我在高校从事英语教育有帮助，同时，我更希望自己的这番关注，能够为中国的中学语文教育和教学改革提供一些思路和基本的参考素材。

众所周知，美国是个多元文化的社会，其中学教育并没有全国统一的教学大纲或是课程标准，各州的情况也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教学要求与所开课程大体还是相同或是有一致性的。因此，我在下文中谈到美国中学教育时，将会以特定的学校为素材，着重个案研究而不做泛泛之论。

好了，言归正传。你在来信中提到的诸多问题，我们以后一个一个去谈。今天，我就先回答你一个看似简单其实相当复杂的问题：美国中学有无中国式的“语文课”呢？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简单来说，有相似的课程，但很不一样；严格来讲，没有。

在对这个问题做进一步的阐述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两个事实：

第一，一般而言，美国的中学把所有的课程分为10个左右的门类。我女儿目前所在的（西雅图）罗斯福高级中学就把课程分为11大门类：美术（实用艺术、表演艺术）；商业/技术教育；家庭与消费科学；语言艺术；数学；体育与卫生；科学；社会研究；世界语言；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一般选修课。当然了，美国各个州的各所中学在课程分类上有些差别，但是大同小异，像美术、语言艺术、数学、科学、社会研究、体育与卫生、世界语言等都是不会缺少的。

第二，大多数的美国高中制度，对应的是9年级到12年级，所以，我们有时候会听到华人说“自己的孩子在美国念高四”这样的说法。当然，如果非要拿国内的制度来套的话，这里的9年级到12年级，基本上相当于国内的初三到高三。这个问题说起来比较复杂，我希望以后有机会专门来谈。

我之所以说美国有类似中国式的“语文课”，是因为与中国的“语文课”能够对得上号的，有“语言艺术”（Language Arts）这一门类——有的学校称为“英语/语言艺术”（English/Language Arts）门类。而在这一门类中，有从9年级到12年级四年一贯制的、与门类同名的课程，就叫“英语”，也有叫做“语言艺术”或“英语/语言艺术”的。

那么，这些课程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夏威夷罗斯福高级中学（在美国各地，有很多以罗斯福、罗斯福总统和罗斯福夫人埃莉诺的名字命名的高级中学）在课程描述中是这么说的：“课程包含了口头交际、阅读、写作、语言学习和文学”。该课程为核心课程，要求所有学生四年必修，否则不能毕业。

那我为什么又说，美国的课程与中国的“语文课”很不一样呢？

首先，它所讲授的内容与国内的“语文课”大为不同。比如（西雅图）罗斯福高级中学10年级所开设的“语言艺术”课程，主要研究美国文学从开始到当代的状况。其目的是要“深度探讨美国早期的文学与思想，同时探讨美国当代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可类似的课程是不会在我们传统的“语文课”和课改后的课程体系中出现的。

其次，特别是到了高年级，即11和12年级，都会有高水平的英语课程。一般称为AP（Advanced Placement的简称），也有称为GATE / Honors Placement。“AP”是“先修课程”，而GATE是英文Gifted And Talented Education Program的简称，有人翻译为“资优教育计划”，它主要是为天生资质好的学生而设置的；Honors是指“荣誉课程”。AP或是Gate / Honors，有单独分别使用的，也有两者混用的。比如，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福莱斯诺的罗斯福高级中学所开设的英语课程就是这样的：9年级为“英语1”；10年级为“英语2 GATE”；11年级为“英语3 Honors”、“英语AP”与“英语AP文学”；12年级为“英语4 GATE”、“英语AP文学”与“英语AP写作”。这些高水平的课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简言之，可以高到大学一年级的水平。

第三，高水平的课程，对学生也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所有学生都可以申请高水平课程，但它显然只针对高水平或是较高水平的学生。它对学生的阅读广度和速度都有相当高的要求。我女儿刚开始选AP课程的时候就感到特别吃不消，每天的阅读量使她不得不看书和写作业到深夜12点以后。即便是对美国学生来说，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该门课程对学生的要求可以用苛刻来形容。比如加州福莱斯诺的罗斯福高级中学就规定，要上Gate or Honors Placement的课程，学生和家长必须先与校方签订一份合同，承诺要遵守学校和该课程所有的规定与要求。什么要求呢？一般来说，这些课程都开设一年，因此，它要求学生两个学期都要在册，除非经教师同意，认为学生的确学这门课程太难，否则不得随意终止选课。若是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月退选，该门课程就被记为不及格。

既然如此难学，修读这些课程的好处是什么？或者说，它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呢？

首先，美国的中学基本上也像美国的大学一样，采用的是学分制。修完必需的学分，达到一定的要求后就可以获得高中毕业文凭。但一些大学在录取时，会通过你“是否选修”以及“选修了多少”AP课程，来判定你是否优秀以及有多么优秀。这一点，倒是也具有中国高考指挥棒似的功能啊。

其次，一些AP课程同时具有大学的学分，也就是说，你选修了这门课，既可以拿到中学的学分，也可以提前拿到大学的学分。这样，到了大学，特别是大一时，你就可以省下学习的时间了。基于此，有很多学生尤其是那些想上大学的学生，都积极选修更多的AP课程。

第四，在“语言艺术”这一门类下，有许许多多的选修课程。如（西雅图）罗斯福高级中学在11和12年级开设的选修课程就有：高级创作型写作、非裔美国文学、商业英语、新闻、文学与哲学、现代世界文学、土著美国文学、诗歌、科幻小说、莎士比亚、短篇小说、演说等，甚至还有：高级新闻——报纸、高级新闻——年鉴等等。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为了完成所需的学分，自行选择相关的课程来学习。你同样很清楚，这样的课程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课程当中。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美国的中学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中国式“语文课”。当然了，关于这个问题，还有许多东西没有说到，我会在以后的通信当中再作介绍。

好了，今天先谈到这里。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给我来电子邮件询问。假期到了，我将于近日赴美。等我到了之后，再与你接着谈美国中学的母语教育状况吧。

专此布复，顺致

冬安！

郭英剑

2008年1月23日

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