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官司

彭会生

一条据称是从德国引进的雄性大丹犬，主人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猛男无敌。此犬不但肌肉发达、体大如牛。而且性情猛烈、高贵威武。许多靠养母狗下崽发家的专业户都争先恐后前来取种。猛男无敌每撒一次种子，主人何树林便从取种人手中收取500元人民币。这样一来，何树林不但脱贫致富了，猛男无敌也成了这一带妇孺皆知的名犬。

且说与何树林仅有一墙之隔的邻居孙大山，一年到头靠种地也挣不了多少钱，至今还没脱贫呢。眼见得何树林仅靠一条公狗发了财，他也动了养狗致富的念头。

这天，孙大山东挪西借，好歹凑足50元。去狗市买了一条病恹恹的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母狗。连日来，又是给幼狗煮大枣稀饭，又是给幼狗洗澡梳头……就像对待心肝宝贝一般。常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6个月后。这条狗不但出落得毛色光滑、端庄美丽。而且性情温和、活泼可爱。孙大山也效仿何树林给它起了个动听的名字叫靓女艾丽。实指望此狗能早些产崽，尽快为自己穷困潦倒的3口之家效力。

春天到了，孙大山渴盼已久的狗崽没生出来。是艾丽不愿早婚还是它没有遇到如意的郎君?都不是。何树林与孙大山住房仅有一墙之隔，鸡犬之声相闻，猛男无敌和靓女艾丽相互间倾慕已久了，但是猛男无敌被它的主人看管得很严，使这对“情侣”始终没有亲近的机会。加之艾丽的主人手头很紧。无钱为艾丽买种，艾丽始终没有怀孕的机会。怎么办呢?这天，孙大山望着春情骚动的艾丽发呆，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天黑以后，他在与何家相隔的土坯墙上偷偷挖了个脸盆般大小的洞，之后又悄悄地将艾丽从那只洞放过去。无敌和艾丽自然紧紧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很快便了却了一桩由来已久的心愿。

3个月后，艾丽为主人生下4母2公一共6只活泼可爱的幼狗。此事传开，许多人前来观看。无不赞赏狗崽的品质好。孙大山乐不可支，无意中露出狗崽的生父乃是猛男无敌的秘密。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孙大山巴望着狗崽断乳后，即可换回一大把钞票时，猛男无敌的主人何树林突然找上门来。刮鼻子刮脸地指责孙大山不干人事，竟然挖墙脚偷窃他家的狗种。孙大山万没想到。何树林竟然如此不讲多年来老邻居的交情，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翻脸，当即两眼一瞪，气咻咻地吼道：“何树林，你听着，说什么我偷窃你家的狗种，这纯粹是屁话。我家艾丽本是个处女，是你的流氓无敌才使它怀孕的，我……还想指控你家无敌犯了流氓罪呢!”“好你个孙大山，没想到你如此蛮不讲理……”何树林当即被气得鼻斜眼歪。刹那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猛扑过来。孙大山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随手摸起一柄锹把，铆足了全力，朝何树林的腿部打去。工夫不大，两人便浑身是伤了。幸亏何树林与孙大山双方的家人赶来，否则非酿成一场惨祸不可。

武打结束不久，两人又开始文斗。何树林一纸诉状将孙大山告到了镇政府法庭。一位大腹便便的法官询问了半天，孙大山也没承认自己曾在墙上挖洞，放艾丽偷种的事。既然孙大山死不认账，何树林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此案只好不了了之。此后，这两家便结下了不解之仇。

春去夏来。虽然孙大山的几条狗崽都卖上了好价，可是。只因仇家住在隔壁，何树林不时在他家的院子里指桑骂槐，使孙大山始终像有块骨头卡在嗓子眼一般难受。孙大山本想找个人说和，可是，都知道何树林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地了结。孙大山还想搬家躲避，但转念一想，这样有人会说自己是个软蛋熊包。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欺负自己了……孙大山冥思苦想了多日。终于想出个能出一口冤气的主意。

这天，孙大山一家吃罢了晚饭，孙大山先对他的妻子说：“淑芳啊，村西张旺嫂叫你去一趟。”妻子出门后，他又对儿子说：“小宝啊，今晚的天气很热，你把艾丽带出去遛遛。”闻听此言，小宝乐得一蹦老高，因为爹爹一向对艾丽看管很紧。难得叫自己带它出去玩玩。

且说孙小宝带着小狗艾丽出门以后，一路上就像冲出樊笼的小鸟般雀跃，先是去了村东的广场。之后又去了涌泉山下的树林，没过多久，他俩又到洛古河畔游玩，刚满10岁的小宝脱掉外衣跳进河中洗澡。洛古河水深流急。小宝不知深浅，刚刚跳进河中。便被一阵汹涌无情的浪花压了下去。在岸边目睹这一凶险场景的除了一位与小宝同龄的男孩以外，便是与小宝同来这里的艾丽。艾丽见小主人被河水所吞没，立即吼叫一声，箭一般蹿入河中，向淹没小主人的地方游去。那男孩一边高叫：“快来人哪，小宝被河水淹没了……”一边向村里跑去。

再说孙大山支走了妻子和儿子以后，刚刚办完报复何树林的一桩事，便有人前来向他报告小宝被河水吞没的消息。孙大山大吃一惊，立即撒开两腿。向河边跑去。从村里到河边仅有百把十米远，眨眼工夫就到了。这时的天色已经变暗。孙大山影影绰绰地看到，他心爱的母狗艾丽正在河心一蹿一跳，每一次蹿跳都发出一声撕肝裂肺般恐惧的嚎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孙大山的双膝一软，给闻讯而来的十来个乡亲们下跪，哀求地说：“乡亲们哪，我求求你们啦，请尽快将我的小宝救上来吧，如果迟了，小宝……就没有命了……”无人应声。孙大山睁眼细看，发现这些人中，仅有一个名叫王林的会水。孙大山一把搂住王林双腿，乞求他说：“王林老弟啊，你帮帮我吧，小宝救上岸以后?我会给你以重谢的……”“什么重谢?是钞票吗?现在都是商品社会了，干什么事都是要讲价钱的。我倒想听听你所出的价钱是多少……”“500元，不1000元……”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就在王林想借此机会大捞一把，孙大山急得两眼冒火时，只听“扑通”一声。一道黑影直入河中，向靓女艾丽不时哀号的地方冲去。十几人的目光立即随着黑影而去。孙大山等万没想到。在孙小宝命将赴黄泉的紧要关头，从天上掉下个救命星。

那黑影很快游到正在水中挣扎的母狗艾丽的跟前，转瞬间又向河岸游来。许多人无不赞叹：“那真是一条水性好，而且英勇的好汉。看样子，小宝的性命有救了……”

工夫不大，好汉游上了岸。人们定睛细看，顷刻间如同五雷轰顶般震惊。原来“好汉”不是人，乃是那条体大如牛、浑身是毛、名叫猛男无敌的大狗。首先被猛男无敌拖到岸上的是孙大山的靓女艾丽。母狗艾丽虽然被河水灌得昏迷不醒、肚子老大，可它两排尖利的牙齿却紧紧咬住同样是昏迷不醒的小宝的一条胳膊。孙大山赶紧抢救小宝。慢慢地小宝恢复了呼吸。再看猛男无敌。已经是口鼻流血、痛苦地死去。

一周之后，孙大山在洛古河畔为猛男无敌修筑了一座坟。坟墓修好以后，孙大山带着他的妻子儿子以及那条名叫艾丽的母狗来到坟前。孙大山“扑通”一声跪下去，悲悲切切地哭起来：“无敌呀，我对不起你呀，是我糊涂透顶，用毒药害死了你呀……”

此后，孙大山就像换了个人，整日里只顾默默地做活。再也没发生与他人口角和斗殴之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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