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和隐秘

倪既新

印象中，美国人总要比我们更忌讳谈个人收入。但是。在一位教授家的书房里，我见到一份他所供职的美国普渡大学的《员工工资手册》，那上面却列明了2005年一2006年从校长到勤杂工人全部员工工资数额。

这是一份去年年底出版的大学校报增刊。它先将学校一级领导和他们各自分管的行政范围用图表标示了出来。一张张肖像照片底下，是他们的在职职务和年薪数额：校长最高，387550美元；教务长第二，309500美元等等。接下来是将所有教职员工以年薪制和小时工资制划分为两部分，按字母顺序排列，同时注明他们所属的部门、全年计薪的月份数和取薪百分比，以及具体的工资数额。其中，它又把年薪超过15万的共156名员工姓名集中在一起，用较深底色特别显示了出来。所以凡是就职于这个大学的任何人的收入情况，都可以从中迅速查到。

普渡大学现在每年这样公布一次，校报在校内可以随处免费取阅，所以这份《工资手册》是大家都能获得的。据说，2004年刚开始这样公布的时候。有人认为个人经济隐私由此受到侵犯而提出过抗议，但是报社解释说：作为一所州立大学，花费的都是纳税人的钱，纳税人就有权知道钱是怎么花的。因为所有公益机构职员的工资都是公共信息。所以理应任何人都可以查询。

后来我知道，即使没有这份纸质的校报增刊，从网上同样可以查到它的电子版。据说，有些公办大学也是这样做的。而在网上，连市长、州长乃至总统的工资都能够查到。可见，在美国，凡是政府公职人员的收入，大致是公开透明的。

与这相似的还有，这里居民所住的小楼，凡是房子的地段位置、室内和花园面积、建造年月、纳税评估价值等等，也大都可以在网上查到。我到几位教授家里做客。他们带我参观以后都这么告诉过我。

但是另一方面。我遇到同样意外的事情是，我们这里习以为常或者必须公开的东西在那里却是需要隐秘起来的。我计划访问一些华裔科学家，预约会面时照例先须做个自我介绍，为此我在国内打印了几份简历带去。谁知几位教授见了，竞都指着字面善意地提醒我说，这种格式不太妥当，如要正式示人，必须按照那边的惯例改动一下。

有什么不妥当呢?我按国内的格式，在自己姓名后面紧跟着标明了出生年月、性别、民族、籍贯等等。他们说问题就在这里，按他们的规矩，这些恰恰是不能写明而应该隐秘起来的。作为自己的简单情况介绍，除了主要经历和实际业绩以外，其他的就不应披露出来。他们说，这里所以有这个“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年龄歧视、性别歧视、种族歧视、残疾歧视等产生的违法后果。

果然，我在采访一位美籍华人科学家时。言谈中不经意间问到他的年龄，笑容可掬的他一下子变严肃起来，说道：“你可以要我谈科学。但不应该问我年龄。我可以介绍我们的成果，但是不想告诉你，我几岁。”

过了几天，听普渡大学外语系副主任谈他们如何在全球范围内招聘教授的过程，她说：“我们遴选的依据是应聘简历里显示的实际能力与学术成就，以及做教师的资质，而根本不在意年龄、性别、种族等因素。所以我们聘到的，总是世界上最有才华的优秀教授。”

(摘自《文汇报》)